洛大师说完,便起身告辞了。
“小墨先生,我先告辞了,这件事你可以好好想想,不必急于决定。”
说完他又叹道:“我给的出路,是我觉得不错的,但未必就是最好的。你的选择有很多,择其善者而从之便好。”
洛大师的确是为墨画考虑的。
而之后几天,墨画也明白了,洛大师说的“选择很多”,是什么意思。
附近州界的大小宗门、家族也都向墨画递送了请柬。
有请墨画去做阵法教习的;有直接许诺让墨画做长老的;有一些势力言辞激情澎湃,请墨画去“共商大业,图谋创举”;
还有一些家族想让墨画入赘,并在请柬中附着了几张豆蔻年华,或清纯或妩媚的家族女修画像……
墨画倒没说什么,反倒是柳如画特别生气。
她将这些画像通通丢进了灶炉,并对墨画道:
“这种打歪主意,以颜色诱人的家族,不是什么正经家族,千万不能去!”
“你若找道侣,要找正经清白的姑娘。”
墨画有些无奈道:“娘,还早着呢……”
“防患于未然!”柳如画正色道。
“好吧……”
几日后,张澜也来找墨画了。
“有几件事跟你说。”
张澜坐在食肆的老位置,点了一壶酒,几碟肉,一边喝着酒,一边对墨画道。
“你不会也要拉拢我吧?”墨画疑惑道。
张澜被戳破心思,呛了一口酒,想了想,又点点头,“含蓄点,叫结善缘,直白一点,的确就是拉拢了。”
“张家么?”
张澜叹道:“不止。”
说完他先拿出一张文书,“这是老掌司的亲笔文书,你可以拜入道廷直隶的宗门。”
“道廷直隶?”
“就是直接隶属道廷,为道廷培养人才的宗门,必须要有道廷内部的关系才能进,一城的掌司,也是有推荐名额的,只不过很少……”
“那岂不是很贵重。”
“那是自然。”张澜点头道,“这也是掌司的一点心意,以后他若有难事,你可千万别袖手旁观。”
“放心吧,我跟掌司交情好,肯定会帮他的!”墨画保证道。
张澜满意地点了点头。
“宗门学成后,就可以进入道廷司么?”墨画问道。
“也不一定。”
墨画微怔。
张澜解释道:“这也要看情况,一般来说,只要认真修行,心性不是太差,品行也不极端,学成后都可以进入道廷司任职。”
“而且是不受身份限制的。”张澜看着墨画道,“你在外面,凭散修的身份,进道廷司很难,但从这些道廷直隶的宗门进去,就容易许多。”
“门道好多……”墨画忍不住吐槽道。
“那是自然。”张澜喝了口酒,目光微凝道:
“定规矩的那些人,是会留些门道,给自己牟利的。下面的修士不知道规矩,绕不过门槛,只能硬生生撞得头破血流。”
“上面的修士,熟悉门道,想跨过这些门槛,轻而易举。”
“所以底下的散修消息不通,哪怕再有才能,也未必比那些才能庸碌,但消息灵通的家族修士混得好。”
墨画点了点头。
这些东西,如果不是张澜对他说,他根本就不知道。
“那如果是不一般的情况呢?”墨画又问。
“这就分两种情况了。”张澜答道,“一种是资质太差,学得太烂,烂到烂泥扶不上墙的那种。”
“这种人能进道廷直隶宗门,全凭关系,除非再走关系,否则别想在道廷司混到差事。”
“另一种则是资质太好,学得也好,这种修士,是有可能直接进入道廷的。”
墨画惊讶道:“道廷么,不是道廷司?”
“没错。”张澜点头,“是中央道廷,而非地方的道廷司。”
随即张澜叹道:“不过这个,你也别想了。”
“我灵根太差了么?”
“是的。”张澜有些可惜,“你阵法上的天赋,其实是极好的……”
“好到我都不知道怎么夸的地步……”
张澜心里默默道,而后继续道:
“但是,你灵根,还有肉身,的确是……差了一些……”
张澜说得比较委婉,但墨画见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嘴上说“差了一些”,其实意思是“差了许多”。
不过墨画也不怪他,自知者明,他知道自己的灵根和肉身确实是短板。
张澜说完这些,又换了副语气道:
“这是道廷司的邀请,去不去看你自己,下面就是我替张家招揽你了……”
张澜也不客气,直截了当地讲了一些条件:包括张家给他什么地位,什么前程,阵法上会有哪些传承等等。
“还有结亲的事,你若待在张家,估计结亲是免不了的。”
“不过正常婚娶的话,道侣就只能在旁支里找,孩子也随你姓氏。”
“但你若是愿意入赘的话,可以娶到嫡系女弟子,你和你将来的孩子要改姓,但与之相对的,家族会对你视若己出,你也就真正成了张家的人……”
……
张澜将投靠家族的事,事无巨细,都讲给了墨画听。
说完之后,张澜话锋一转,“这些是我作为张家弟子该做的事,该说的话……”
“下面的话,就是我个人与你说的。”
张澜看着墨画,神色郑重道:
“不要入赘,若非万不得已,也不要攀附家族!”
“入赘等于抛却姓氏,丢掉自我,换取自身的飞黄腾达……除非确实有苦衷,不然最好不要这么做。”
“你不入赘,凭自己的本事,修界天高云阔,处处皆可去得;你若入赘,拜入世家,便踏入了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
“宁做云游的仙鹤,不做困于死水的鱼龙。”
“更何况,在我眼里,这世间没有哪个家族,是配让你入赘的,即便是我张家!”
墨画神情错愕,他倒没想到,张澜将自己看得这么重,心里也感激张澜的善意。
墨画渐渐坚定自己一辈子不入世家,也不入赘的决心时,谁知张澜话锋又一转:
“当然,你若真要入赘,那还是入我张家……”
墨画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张澜无奈道:“肥水不流外人田么……”
“你这话,说得是不是不太合适……”墨画无语道。
张澜摆了摆手,“这都是小事,意思明白就行,不要在意细节。”
“实在不行,退而求其次……再其次,也可以考虑考虑杨家……”
张澜神情露出一丝嫌弃。
墨画疑惑道:“张家和杨家,是不是不对付?”
“张家和杨家关系很好,只是我跟杨继勇那小子不对付。”
张澜正色道,“杨家弟子骁勇善战,久经沙场,是值得钦佩的……”
“除了杨继勇那个小子……”
“你精通阵法,在沙场之上,的确可以大有作为,加入杨家,有杨家撑腰,在道兵司也能混得很好。”
“只不过随道兵征战,要更辛苦,也危险得多。”
“这些你自己考虑清楚吧……”
张澜说完,同样让墨画自己考虑清楚,不必急于选择,之后三下五除二吃完酒肉,就起身告辞了。
他是道廷司的典司,平日可以偷懒,但现在封豨现世,修士迁城,他要忙的事就多了。
张澜和墨画打个招呼,就告辞了。
只是告辞之时,回头看了眼食肆,心情不免有些沉重。
他到这食肆吃吃喝喝,已经成习惯了。
迁城之后,他也要离开了。
他是世家弟子,不可能随通仙城的散修迁走,大概率是回到家族,或者另谋一个更有前途的职位。
离开之后,他或许再感受不到这种简单又喧闹的氛围了。
这些酒肉,他或许再也吃不到了,也可能再没有和墨画一样的小修士,与他插科打诨着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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