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和大壮赶回江洲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持续了好几天的降雨总算结束,马路两边绿化树的叶子被雨水洗得翠绿欲滴,橘色落日洒在湿漉漉的路面上,好看得像一幅油画。
大壮走进办公室,把黑色的公文包扔到沙发上,一边弯腰接水,一边开口,“聂大志的嫌疑基本可以排除了。”
周云去1209把林澈喊出来,大家围在饮水机旁的茶几边。
林澈余光扫到大壮夹克口袋里露出一角的面包包装袋,都不用问就知道这两人的午饭肯定是一个面包一瓶矿泉水解决的。
林澈看向徐洋,开口道,“定个外卖送过来。”
徐洋拿起手机打开外卖软件,讨好地看向林澈,“老大,我一会儿也不想吃食堂了。”
“知道了。”
林澈开口,徐洋欢呼一声,“谢谢老大!”
大壮补了一句,“喜羊羊,加辣啊!”
徐洋比了个OK的手势,迅速下单,开始说正事。
“聂大志和韩水芹离婚后,就离开奉城,去了青州,之后一直在青州生活。”
大壮说着,从公文包里拿出带回来的资料和笔录,递给林澈。
林澈把笔录递给沐阳,斜倚在桌子上,但腰背挺得很直,翻看着手里的资料。
“聂大志离婚是净身出户,儿子韩聪由韩水芹抚养。夫妻两人的共同财产,据他说的是300多万,都留给了韩水芹母子,不过因为两人是口头协商的,没有签离婚协议,所以聂大志的这个说法还有待核实。”
徐洋举手,“这里我补充一下,从我查到的韩水芹和聂大志的财务状况,银行流水,消费习惯来看,聂大志的说法基本可信。”
林澈颔首,示意大壮继续。
“聂大志在青州打了几年零工,五年前买了一辆二手车,平时就跑跑网约车,也和几个旅行社合作,跑青州几日游这样。”
“聂大志三年前再婚,妻子是加油站员工,两人日子勉强能过。去年妻子怀孕后有先兆流产的迹象,年底就辞职在家养胎了,日子也就更拮据了。”
大壮说着,还顺便形容了一下聂大志租的那套不到50平的老破小房子。
“在得知妻子怀孕后聂大志很纠结,主动说了韩聪的事情,虽然两人商量后还是决定生下孩子,但是妻子对聂大志当年选择净身出户很不满,一直要求聂大志找韩水芹要回一部分财产补贴家用,但聂大志没有同意。”
大壮语气转折了一下,“不过聂大志也承认,3月11号下午,他和韩水芹见过一面,是韩水芹主动联系他的。”
周云接过话,开口道,“根据聂大志提供的通话记录,两人电话联系了三次,时间分别在3月10号晚上,3月11号上午和中午,都是韩水芹主动打给聂大志的,时间都不长,内容就是韩水芹提议见面,然后沟通时间和地点。”
林澈翻开手里通话记录的照片,一眼就发现韩水芹打给聂大志的号码,和韩聪尸体布牌上那个号码不一样。
林澈抽出这页资料递给徐洋,“查一下这个号码。”
周云继续开口,“聂大志对这次的见面也感到很意外,因为自从他离开奉城后,两人就没有再见过面了。”
“他们见面说了什么?”老杜问。
“就聊了聊这几年各自的情况,还有韩聪的病情。”
大家还在等后面的内容,但周云却不出声了。
“没了?”
周云一耸肩,点点头,“聂大志说两人见面挺尴尬的,聊完韩聪的事情就找不到话题了,所以不到半小时,这次见面就结束了。”
老杜有点惊诧,“两人都没开口向对方提什么要求?比如要追回财产,或者要赡养费什么的?”
周云和大壮皱着眉点了点头、
“我俩也觉得很奇怪,见面什么都不说,就只是闲聊天的话,电话也行,微信也可以,聂大志并没有刻意躲着韩水芹,她根本没必要折腾着特意跑去青州一趟。我和大壮回来的路上讨论了一下,我俩都认为,这次见面是韩水芹到青州后顺便做的事情,并不是她去青州的主要目的。”周云开口。
林澈和沐阳点点头,赞同这个结论。
“但有一点,我想不明白。”
大壮困惑地开口,“这种顺便见面闲聊的事,发生在同学朋友之间很正常,可是两人已经离婚多年,早就老死不相往来了,韩水芹为什么突然要找聂大志闲聊呢?”
林澈眉头微微蹙起,这个问题他也觉得有点奇怪。
“我想应该是韩水芹彻底放下过去了,想要一个结束,或者一个开始。”
沐阳开口,有点矛盾的表述立马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听起来有点怪,沐阳阳你仔细说说。”
沐阳合上笔录,递给林澈,上面的内容她看了一遍,已经能背下来了。
“因为我对韩水芹的了解很少,所以我的推测只是基于大部分人的普遍思维。”
说到专业问题,沐阳一向很严谨。
“孩子得了自闭症,对父母来说,除了金钱和精力上的负担外,心理上也要承受很重的压力。在这种情况下,夫妻两人称得上是彼此的精神支柱了。”
“要照顾一个自闭症的孩子并不容易,聂大志母亲心梗去世这件事,就像一个契机,用聂大志的话来说,就是慢慢的他心开始凉了。”
“同理,聂大志开始逃避,早出晚归,夫妻吵架等等这些事,也让韩水芹在感情和精神的双重消磨下,心渐渐凉了。韩水芹应该是发现聂大志在家中父亲和丈夫的作用已经彻底缺失,只要经济上有保障,有他没他生活区别不大,所以才会以净身出户为条件,主动提了离婚。”
“这段婚姻以这样的方式收场,女方心里是会有怨恨的。但正常情况下,随着时间流逝,孩子长大成人,或者遇到了更合适的人重新组建家庭,这种怨恨会慢慢淡却。”
“当不怨了,不恨了,放下了,也就能坦然面对之前失败的婚姻,面对那个人,能像普通老朋友一样,见面闲聊两句,问问近况。"
“但一段失败的婚姻,往往让当事人身心俱疲,遍体鳞伤。对普通人来说,要真的释然是很难的,韩水芹情况特殊,她会比普通人更难看淡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