筒子楼。
一楼靠近地下室的两户人家搬走了,剩下大部分人依旧正常生活,因为对他们来说,除了租金低廉的筒子楼,无处可去。
在养家糊口面前,迷信也好,害怕也罢,都不重要。
通往地下室的铁门还拉着警戒线,这个点,院子里已经没有玩闹的小孩子了,辛苦了一天的大人忙着洗洗涮涮,吵骂声,笑闹声,电视节目的声音从一间间小屋子里传出来。
林澈把车停在距离筒子楼几十米外的路边车位,就在他大步往楼里跑的时候,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贴着墙,迅速拐进一条阴暗的巷子。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林澈停下脚步,转身回头,散步的路人,街边的推车小吃摊,摆地摊的年轻人,人群熙熙攘攘,来来往往,并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林澈深深看了一眼那一片交错纵横的巷子,没再耽误,跑向筒子楼。
阴暗的巷子里,只有两个微弱的光源——亮着荧光的手机屏幕,还有似呼吸般忽明忽暗的烟头。
“收货地址发给你了,事情漏了,你把尾巴收干净,出去躲一阵。”
说完,男人就挂了电话,嘴里叼着烟,用戒指上的一根尖取出电话卡,掰成了两半丢弃。
男人把手机放在衣角上擦拭后,扬手把手机砸了个稀碎。
男人一尘不染的皮鞋踩过四溅的手机碎片,拿下嘴里的烟,把沾着口水的过滤嘴掰下来,重新塞进嘴里,然后直接用手指把还燃着的半截烟熄灭,扔在墙角,嘴里咀嚼着过滤嘴,伴随着两个微弱光源的消失,男人也消失在黑暗中。
林澈跑进筒子楼,一眼就看到了在东边窗户下的周云。
杨谷曼住在二楼,完全有跳窗的可能和条件,所以周云和大壮分别守在窗下和楼梯口。
林澈抬头看了一眼亮着灯的房间,压低声音,“什么情况?”
“我们找了一个一楼的大婶上去借调料,没人开门,但家里有动静,确认里面有人,房东已经到了,和大壮在一起。”
林澈抬起手腕示意,和周云对了个时间,“辖区派出所的支援5分钟内能到,你负责指挥,控制好各个出口,安排两个人上来,10分钟后,开始行动。”
周云点头,“明白,林队你们注意安全。”
林澈拍了一下周云的肩膀,一步三级台阶,落地轻巧,到二楼和大壮汇合。
约定的时间一到,房东大爷上前敲门,“小杨,你在不在家?修洗衣机的师傅我找来了。”
没人回应。
林澈贴近木门,里面确实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小杨?不在家吗?”
房东大爷再次开口,屋子里的人还是没有接话。
林澈打了个手势,和大壮相互示意一眼,在林澈踹门的同时,大壮把老大爷拉到身后,然后紧跟着林澈冲进房间。
房间很小,东西也很少,屋子里最值钱的东西,应该是一台老式摇头电扇。
杨谷曼面对窗户坐着,破旧的桌子上放着一面镜子,她握着一把断了两个齿的廉价塑料梳,不慌不忙地梳头。
林澈观察警戒,派出所的两位民警在屋子里仔细确认每一个可能藏人藏危险物的地方,大壮则第一时间冲上去把杨谷曼控制住。
杨谷曼丝毫不挣扎,梳子掉到地上,齿又掉了一个。
大壮一抬头,就看到旁边高低床上有个小孩子,脸色苍白,一动不动。
“林队!孩子!”
林澈冲过去,床上躺着的是个小女孩,但并不是星星,情况看上去很不好。
林澈指头在小孩的脖颈上试了一下,还有微弱的脉搏,一秒都不敢耽误,一边交代大壮把人带回局里,一边抱起床上的小孩往楼下冲。
林澈冲着一个派出所的警察,急促地开口,“快!去最近的医院!”
警车一路亮灯响警报,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医院。
小女孩是因为吸入麻醉剂昏迷,没有生命危险,危险的是她的病,她患有肾母细胞瘤。
林澈赶回局里,大壮和另一个女警官已经审了一会了。
“怎么样?”
林澈开口,盯着手里徐洋发过来的杨谷曼详细资料,迅速浏览。
资料是沐阳整理过的,全部都是重点,在这种需要争分夺秒的时刻,极大地提高了阅读效率。
周云透过单向镜看着隔壁的杨谷曼,紧锁着眉摇头,“从进去到现在,她一个字都没说。”
“她在拖延时间。”
林澈把资料甩在桌子上,交代周云,“立马落实杨谷曼儿子的下落。”
林澈说着大步走出观察室,重重推开审讯室的门,拉了椅子,就坐在杨谷曼对面。
开口气势逼人,但听不出丝毫急躁,“杨谷曼,你把星星交给什么人了?”
因为压迫感,杨谷曼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轻缩了一下,但她依然低着头,一言不发。
“那我换一个人问,你儿子去哪儿了?”
杨谷曼依旧沉默,林澈继续往下说,“你儿子有先天性心脏病,半年前医生诊断最多还有一年时间,一个月前他病情加重,心功能不全,出现严重心衰症状,在这样的情况下,住院治疗是唯一活下去的希望,你却给他办理了出院手续,你是选择放弃治疗了吗?”
杨谷曼还是不开口,但总算有了点反应,扯着嘴角,轻蔑地笑了笑。
沐阳的分析资料里直接写明了,杨谷曼的弱点,就是她的儿子。
“杨谷曼,你确定要错下去吗,你就不怕这些事会报应在你儿子身上?”
林澈一句,直击重点。
杨谷曼抬起头,恶狠狠地看着林澈,“你闭嘴,我儿子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你告诉我罗筱星的下落,我保证,会帮你联系国内最好的儿童心脏病专家。”
杨谷曼冷笑,“别骗我了,我不信你,也不信那些所谓的专家,这么多年了,我找的专家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屁用没有!他们救不了童童!”
林澈知道现在每一秒的时间有多重要,但他并没有因为情况紧急,而慌神疏漏,迅速抓住了杨谷曼话里的重点,身子前倾几分,凝眸盯着杨谷曼,追问道——
“那什么人能救你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