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发后的普力，好像是撑到临界点爆炸了的气球，泄了气，躺在床上看着沐阳，一句话都没再说。
“虽然你连我的名字都不记得了，但这么多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把你绳之以法，我搜集了很多证据，找了很多当年村子里的人，我就等着你被抓到这天。”
沐阳弯唇，淡淡笑了笑，“我是很想让你付出代价，不过很可惜，这一切都不是我在背后策划，因为你不值得我自毁未来，触犯法律。”
“当知道你们做的事和我参与的项目有关时，我也觉得太巧了，如果非要有什么解释，我想这就是因果报应吧。你当年在村子里做了恶，伤害我，杀害杨大伯，所以你被我的话唬住，没能自我了结；当年你杀害周嘉光警官，如今你被他的外甥抓到。曲洛族不是都相信世事轮回，善恶有报吗，图腾救不了你，别自欺欺人了。”
沐阳不需要解释太多，在看到她的脸，知道她的身份后，普力就明白之前沐阳说的话都是为了刺激自己，一切事情并不是沐阳设计的。
一直沉默的普力，在林澈和沐阳准备离开的时候，才开口，嘶哑着嗓子说了一句话——
“每个人都有想要保护的人，所以我并不后悔。”
普力说完，就闭上了眼睛，沐阳视线淡淡扫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离开了病房。
大壮抽烟回来守着人，周云送林澈和沐阳下楼。
走出电梯，旁边没什么人了，周云才开口，“沐阳阳，你刚刚刺激他的那些话，太有用了！”
沐阳弯唇，看了林澈一眼，开口道，“我们去怒河的时候就发现了，曲洛族人对他们文化信仰的认同，都是刻在骨子里的。
沐阳说着，林澈在旁边轻点了点头。
“这些东西普通人或许认为是封建迷信，可是曲洛族人却深信不疑，曲洛族人相信善有善报，做坏事会被天神惩罚，会遭报应，相信人死后还以某种形态存在。在这种文化的影响下，大部分曲洛族人都是善良淳朴的，就算有像普力这样违背信仰做了坏事的，内心深处也免不了会有负罪感。”
“就像普力，明知道图腾特殊少见，留在案发现场会增加自己暴露的概率，可他还是要留下，就是因为他相信图腾可以震慑死者亡魂。”
“普力的愤怒，不是出于他对自己行为的反思，而是来源于他背叛信仰的不安。所以和普力说受害人有多可怜，他的行为对别人造成了多大的伤害，都不如告诉他，他会遭报应，这个最管用。”
周云点头，“嗯，我也发现了，我都想好一会怎么审他了。”
沐阳笑着点头，“那就辛苦你和大壮啦！”
“不辛苦，我都等不及了。”周云搓了搓手，一副摩拳擦掌的表情。
林澈轻拍了拍大壮的胳膊，“我们就先回局里了，先把儿童伤害案审清楚，王局那明早要出第一版通报，有问题随时联系。”
周云站直几分，郑重点头道，“明白。”
林澈和沐阳坐上车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了，街道安静，少有行人，车也很少。
给沐阳系安全带的时候，林澈脱了外套给小姑娘盖上，“眯一会，到了我叫你。”
沐阳反套上林澈外套，黑亮的眼睛看着窗外，丝毫没有睡意。
林澈时不时侧目看向沐阳，等红绿灯的时候腾出手，手背轻轻碰了碰沐阳的小脸，“还在想普力？”
沐阳主动偏了偏脑袋，小脸在林澈手上蹭了蹭，“我在想我爸爸。”
沐阳视线看向远处，淡淡开口，“当年要是他没认罪，警察查到了普力身上，我妈就不会为了给他争取少判几年，卖了老房子，卖了果园凑钱赔给杨大伯家，也就不会带着我离开。如果我们还生活在村子里，如果普力没有撒谎，他真的回来找过我，或许我和我妈已经死了。”
“如果我没有生病，我妈就不会带着我到处找医生治疗，普力要想找到我们就会很容易。”
“因为爸爸认了罪，普力才会认为这件事过去了，才会放松警惕，甚至连我的名字都不记得，否则他很可能不会放过作为目击证人的我，说不定我早被他找到杀死了。”
沐阳眼眶有几分湿润，嘴角微微弯起来，“太多人觉得爸爸这么做太傻了，根本没必要，甚至就连我，很多时候都不能理解他。可是就在刚刚听普力说他回去找过我的时候，我突然明白，虽然这些年他都没能在我们身边，但他是真的保护了我和妈妈。”
沐阳转头，看向林澈的时候，盈在眼底的眼泪涌出来，“林澈，我好想他……”
林澈把车停到路边，抬手擦了擦沐阳脸颊上的泪，柔声道，“快了，抓到了普力，真相就快大白了，等叔叔出来那天，我陪你和阿姨一起去接他。”
沐阳点点头，含泪的眼睛里充满希望和期待。
两人回到市局，车才开进市局大门，就看到在大楼门口来回踱步的宋莹。
“舅妈。”
看到林澈和沐阳，宋莹也有点吃惊，赶紧解释，“睡不着，我下来走走，这就回去了。”
看着两人，宋莹关心道，“你们忙归忙，都这么晚了，该休息也要休息。”
林澈点头，“知道了舅妈，你快回去睡吧。”
宋莹点点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准备回宿舍楼。
“舅妈！”
林澈开口，叫住宋莹。
宋莹转身过来，“嗯？”
“再过几天，我们全家去看看舅舅。”林澈开口。
宋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林澈话里的意思，眼眶一下就红了，两手紧紧攥着，颤抖着下巴，轻轻点头，“好，好，好……”
林澈没有说得很直接，但宋莹听明白了，等了这么多年，终于能去周嘉光墓前告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