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绫去了没多久,就和夏湖卿一道回来了。
夏湖卿笑盈盈进了屋,道:“嫂嫂,我可是享了口福了,这桂花糖藕,又糯又香。”
臻璇请了夏湖卿坐下:“你喜欢就好。”
“可有给祖母、母亲送去?”
臻璇笑着道:“你是最懂甜食的,我只有等到了你的一句好吃,才敢给祖母、母亲送去呢。”
夏湖卿撅了嘴:“嫂嫂这是笑话我!”
姑嫂两人打趣了一会,待小厨房中备好了食盒,一道送去了听风苑。
听风苑外头停了一辆小车。
臻璇正疑惑,看门的小丫鬟一瞧见她与夏湖卿来了,赶忙迎出来问安。
臻璇一面往里头走,一面问道:“祖母有客人?”
小丫鬟笑得憨厚,点头道:“回奶奶,今日是有客人呢,是从王府来的。”
王府?
在甬州提起王府,臻璇想到的只有永凉王府。
臻璇脚下一顿,看着那小丫鬟:“王府里谁来了?”
小丫鬟还未回答,夏湖卿先开了口:“嫂嫂不知道,每一年差不多这个时候,王府里就派婆子来与祖母提前送年礼了。怀安王爷年年都记得祖母呢。”
怀安王爷……
臻璇这才晓得自己想差了,刚才那一瞬,只“王府”两字,她的脑海中闪过了颜慕安与臻瑛的身影,那些事虽都成了往事,可这会儿提及,亦或是在听风苑里遇见永凉王府里熟悉的主子、丫鬟、婆子。都不是一件多叫人舒心的事。
臻璇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幸好她的反应并没有失态。不会叫夏湖卿与那小丫鬟瞧出端倪来。
一前一后进了屋,东次间里坐了两个陌生的婆子,衣着打扮皆是上品,那衣服料子怕是比一般人家的太太奶奶穿得都精贵些,见臻璇和夏湖卿进屋,她们笑着起身行礼。
能叫怀安王爷交付送年礼之事的婆子,定是极体面的,臻璇与夏湖卿不敢受她们全礼。侧开了些身子,又回了礼。
穿竹青色褙子的张婆子仔细瞧了夏湖卿,笑着与郑老太太道:“三小姐长得越发标致了,奴婢记得前些年来时,还是只有桌沿儿高的小娃儿,今日一见,奴婢都要认不出来了。女大十八变,越大越招人了!”
郑老太太叫张婆子说得哈哈大笑,看了一眼羞红了脸的夏湖卿,道:“你莫夸她了。羞得她不敢看人了。”
张婆子笑着应了,又瞧臻璇。道:“老太太好福气嘞,孙媳妇模样端正,举止大方,不亏是大家出身。”
这话听着是夸臻璇,实则把出身郑家大族的郑老太太与郑氏一道夸了个遍。
郑老太太道:“那也是皇上恩典,与了我一个这般好的孙媳妇。”
又说笑了几句,郑老太太才问了臻璇与夏湖卿的来意。
臻璇叫桃绫送上了食盒,答道:“厨房里做了些桂花糖藕,便给祖母与母亲送来尝尝。”
湘翮接了过去,又吩咐人取了碗碟筷子,一一分了。
张婆子浅尝了一口,夸赞道:“奶奶屋里的厨子当真是好手艺,这味道真是不错。”
“倒是合了湖卿的口味。”郑老太太笑了,又问了臻璇可有送去过长生居,见臻璇摇头,便道,“你和湖卿去一趟,叫老祖宗也尝尝。”
臻璇应了,不好耽搁,与夏湖卿两人退了出来,往长生居去。
老祖宗刚刚歇了午觉起身,尝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我年轻的时候是最喜欢糯米的了,包粽子也好,磨了粉做汤团也好,吃起来都不停嘴的。现在年纪大了,不敢多吃了。”
说完,老祖宗意犹未尽地又看了一眼,却是不再动筷。
桂嬷嬷浅笑着道:“糯米补气暖脾胃,老祖宗偶尔吃上一些,只要不多了,还是很好的。这几块桂花糖藕,吃来正好。”
老祖宗笑着点了点头:“桂妈妈呀,自从前几年大病之后,你说我这瞻前顾后地这个不敢吃那个不敢用,真是少了许多乐子,嘴上没味道呀。确实该偶尔尝一尝,不然都要忘了这东西的滋味了。颐卿媳妇屋里做的味道不错,我吃不完,你们拿去分了吧。”
桂嬷嬷与湘翮谢了恩。
怡翮打了帘子进来,一脸的为难,待见到臻璇与夏湖卿在,才略略松了一口气,她带来的实在不是什么好消息,要是老祖宗一会发了火,好歹还有人能劝着些。
怡翮福身行了礼,硬着头皮道:“老祖宗,二老太太之前请的媒人到了屏翠园了。”
果不其然,老祖宗闻言皱了眉头。
何老太太的性子,老祖宗是明白的,虽说是答应了她会回绝那王家,可万一叫那媒婆东拉西扯地一忽悠,乱了分寸,到时候又是一桩麻烦事。
她是绝对不会允许夏苏卿与那克夫女扯上一丁点关系的,想了一想,老祖宗道:“叫个人在屏翠园外头候着,那媒婆一出来听听口气看,要是不对就给我请过来,再使个人去请老大媳妇来。”
怡翮应声去了。
臻璇与夏湖卿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读到了一丝疑惑。
老祖宗要叫媒婆来长生居,她们不奇怪,只是不知为何还要请郑氏过来,这是二房的事,请了张氏、陈氏倒还在情理之中。
臻璇本想与老祖宗告了罪,与夏湖卿一道离开,毕竟这是要谈小叔子的婚事,又是何老太太那边的,还是避开一些的好。
刚开了口,老祖宗就摆了摆手,道:“无妨,颐卿媳妇坐着就好。”
老祖宗既如此说了,臻璇便只好如此了。夏湖卿是未嫁女子,也不是替她说媒,在媒婆来之前,就要避去碧纱橱里。
郑氏匆匆来了,老祖宗不与她细说,她只能惴惴坐着,听老祖宗说些闲话,时而应上几句。
等了三刻钟,那媒婆才到了长生居。
臻璇抬眼打量了那媒婆几眼,四十岁出头的年纪,马脸高颧骨,眼睛细长,嘴角一个媒婆痣,个头瘦高,一身胭脂色褙子,进屋时眼珠子四处转了转,最后才落到了端坐在罗汉床上的老祖宗身上。
许是老祖宗严肃的模样有些渗人,媒婆立在那儿许久没有动作,直到桂嬷嬷重重咳嗽了一声,她才醒过神来,行了礼问了安。
媒婆自言姓李,是甬州城里叫得出名号的媒人,说过不少官家、商家的儿女亲事,是后院里受欢迎的人。
夏湖卿好奇,从碧纱橱中偷偷望了一眼,听了此言,忍不住失笑,急忙抬手捂了嘴,不叫声音传出去。不说那媒婆面相不似甬州城老太太、太太们喜欢的福相,只她刚才进来见老祖宗时的失态已经戳穿了她常出入官家商家后院的谎话,不由暗暗道:“‘媒人口,无量斗。’真是没有说错的。”
老祖宗颔首,却不说话。
一旁的桂嬷嬷替老祖宗开了口,道:“李妈妈既然是说过不少亲事的,应当也晓得我们这样的人家娶媳妇的规矩,想来该说的,我们二老太太之前都与你说了吧。”
李媒婆赔笑着道:“自是有规矩的。二老太太的意思我都清楚,这才选了一个合她心意的。说实在话,那王小姐是真的不错。”
老祖宗拨弄着佛珠串的手顿了一顿。
臻璇抬眼看李媒婆,不由疑惑,之前屏翠园里何老太太到底是怎么拒绝的,为何李媒婆到了这里还在说王小姐不错,合何老太太的心意。
桂嬷嬷懂得老祖宗心思,继续问道:“不知李妈妈说的不错,到底是哪里不错了?依我看,那王小姐可不是什么良配。”
李媒婆自然晓得桂嬷嬷指的是什么。
上一回何老太太虽然没有明着点头,但那口气已然是心动的了,这叫李媒婆相当高兴,只是王小姐情况特殊,一天没有上轿,这事一天不算成功,她难免记挂着。今日进府,果不其然,何老太太的态度变得极为暧昧,李媒婆又尝试着再与何老太太说一说,却叫何老太太一句“病中不想多谈”送了她出来。
李媒婆急了,在屏翠园里旁敲侧击地向几个丫鬟婆子打听了,最后才从一位姨娘那里晓得了缘由,夏家老祖宗不同意,何老太太不敢跟婆母作对,这门亲事悬了。
李媒婆颇为失望,却没有办法,本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不想刚出了屏翠园就叫老祖宗的人请了来,这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若是能说服了夏家老祖宗,这婚事就是铁板上钉钉的。
可这会儿瞧桂嬷嬷的态度,只怕老祖宗晓得那些传闻,心里不乐意哩。
不过呢,话又说回来,“克夫”不是好名声,哪家长辈会不在意呢。
李媒婆想归想,话却不能那么说,只能挤出笑容,道:“老祖宗,女人年纪大有年纪大的好处,这钱财就压得住。那王小姐,模样没话说,举止仪态,要我说呢,好多官家小姐都比不上她。”
老祖宗极不满意李媒婆这般避重就轻,冷冷扫了她一眼:“要说亲是二房的小子,又不是长房嫡子,要压得住银钱做什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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