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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时不能误了,周氏心里百转千回,到底还是松开了臻琼。
丫鬟们伶俐,端着水盆让两人净了面,全福夫人笑着给臻琼绞脸上妆。
等鞭炮响了,一身喜服的臻径背了臻琼上轿,臻璇站在一旁,目光落在了臻径身上。
她还记得小时候,臻径就跟温吞水一般,规规矩矩的,听周氏的话,听袁姨娘的话,不与人脸红,不与人争执,唯一一次着急是为了她、臻瑛与苏满玥、六姑太太打架,而现在,不起眼的臻径也长大了。
十七岁的少年正是好看的年纪,臻径个头中等,模样周正,笑起来隐约两个虎牙添了几分灵气,这般样子若与郁琮站在一块……
臻璇想着想着,不由笑了。
送了臻琼出门,庆福堂里还未开宴,臻璇与周氏说了一声,回庆安堂里接李老太太与季氏。
比起庆福堂里的热闹,庆安堂里安静许多。
李老太太正与季氏说话,见臻璇过来,赶忙招手笑道:“刚才念着六丫头上轿,也没与你多说几句话。”
臻璇在李老太太身边坐了,菀娘端了茶水,臻璇接过来抿一口又放在了一边。
祖孙三人说了会儿话。眼瞅着时间差不多了。臻璇便扶着李老太太往外走。
等李老太太上了车。臻璇扭头又往庆安堂里望了一眼,臻衡住的屋子门口坐了一个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整个人奄奄的。
臻璇皱了眉头,她进庆安堂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谁知道过了这么久,竟然还坐在那里,就连李老太太和季氏出门。都没有过来伺候。
“秦嬷嬷,”臻璇唤了一声,见秦嬷嬷看过来,她冲那边努了努嘴,“那是梨合吧?怎么心不在焉的?”
秦嬷嬷看在眼里,趁着李老太太和季氏都不留意,附耳与臻璇道:“十一爷进京,留下她看院子,她一直就这么个样子,做事也没什么精神。”
“梨合年纪不小了吧?”臻璇嘱咐道。“是不是年纪到了不好留了?不行就配出去吧。我身边几个是生生叫我给耽搁的,弟弟一个男孩子不好处置丫鬟。嬷嬷帮着相看一番吧。”
秦嬷嬷应下,扶着臻璇上车。
等她们到了庆福堂里,各房亲眷大部分都到了。
因着是庆福堂里办喜事,贾老太太不能像从前一样,便也来入了席。六姑太太跟在她身边,一脸的不高兴。
原本她还笑话过,这周氏挑来挑去,竟然给掌上明珠挑了一个那样的姑爷,说得好听些是同姓周的娘家人,说得不好听了那就是周家偏房,虽然沾了一个嫡,但已是家道没落,看着周氏族里的眼色过日子的。
条件不好也就算了,人家厚着脸皮来求娶臻琼,图的不就是裴家的助力,免得族里当真忘了还有这么一房子孙。
谁知道笑话来笑话去,不起眼的周唯鸣竟然中了进士,衣锦还乡。
六姑太太腹诽不已,莫不是因为攀上了裴家,连科考都顺利万分了。
这些心思她也只能在肚子里转一转,没法放到台面上来讲,眼看着这臻琳、臻琪、臻琼和臻璇一个个好好的,而她的满玥只能在颜家做个贵妾,她一腔子火气全发泄在了面前的酒菜上,不停挑剔着这个咸了那个油了。
六姑太太那个样子,自是没有人理她。
臻璇和姐妹、嫂嫂们坐在一块,这种场合,臻玟也不爱说话,就低着头吃自己的,臻珧时不时问她几句,她也只是低声应那么两声。
留意到有人在看着她,臻珧抬眸寻了过来,等对上臻璇的目光,她便笑了。
笑得如同那年初回甬州时一般。
臻璇把所有心思都压了下去,回了臻珧一个笑容,亦如同当年一般。
臻琳就坐在臻璇边上,所有动静看得一清二楚,她笑着与臻璇道:“今天事情多,你回来一趟都没见到你那小外甥吧?”
臻璇听见臻琳唤她,把目光从臻珧身上收了回来:“我一会过去看他,倒是你,曦姐儿太小我没带过来,你还见不到呢。”
臻琳咯咯笑了。
任氏听到她们说话,不由摇头笑道:“当了娘了就是不一样了,开口闭口都是孩子。其实就是眼睛一眨的事情,我生湛哥儿还跟昨天似的,今儿个就又是跑又是跳,拉都拉不住。”
“这个年纪就是这样。辰哥儿那么大的时候,淘气得我见一次想打他一次。”孙氏附和道。
任氏就是这么个意思,拉着孙氏说了不少孩子的事体,话题转着转着又回到了几个小姐身上:“十二叔母愁着呢。八妹妹不定下来,九妹妹也定不下,十妹妹那里,我听说大伯母有些想法了?”
任氏虽然压着声了,可她天生嗓门就大,这么一说,臻玟、臻珧和臻环全听见了。
臻玟涨红了脸,局促不安,臻珧只略皱了皱眉头,臻环盯着孙氏,想听她怎么回答。
“母亲的心思,我可真不知道。”孙氏在桌子底下踢了任氏一脚,任氏知道失言,也不多说,臻璇握紧了筷子,正好瞥见孙氏若有似无瞟了自己一眼。
宴席散了,少不了戏班子添个热闹。
李老太太吃了酒,让季氏扶她回去,却不叫臻璇跟着:“难得回来一趟。与你姐妹们多说说话。”
臻璇见此。也不坚持。她是有一肚子的话要先和臻琳说。
与臻琳到了庆荣堂,臻琳见臻璇思虑重,也不提抱哥儿过来的事,让花露出去守了门。
“说吧,什么事情这么苦大仇深的。”
臻璇想了想,把穗雨的事情说了一遍。
臻琳叹了口气:“我们早猜到了他们姐弟是要过得艰难的,那穗雨如今跟了你三弟妹,你瞧着她人如何?”
“三弟妹挺好的。我看穗雨跟着她没吃什么苦头。”臻璇知道臻琳的意思,既然事情已成定局,穗雨如今过得好,也总算是一番安慰,“但我还是在想阮妈妈的事情。”
臻琳握着臻璇的手,柔声道:“过去了那么久了,我们当年只是猜,并没有证据,只晓得有一个丫鬟找过阮妈妈,旁的一概不知了。到了如今。难道去问她,她会把实情告诉我们?”
臻珧是断不会说的。就算去问金裸子的事情,一样没有用。
“你如今住在府里,一切还舒心?九妹妹若要来烦你,你不想见她就拦出去。”
臻琳摇摇头,冲臻璇一笑:“你怕她冲我来?她不会的。她那个人呢,虽然做事不求有利,但绝对不会对她有害。她眼看着要说亲了,四叔祖母年纪大了,离开甬州也久,很多人都不熟悉了,十六叔母根本不愿意管她的事情,她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裴家庶女的这个出身。若我有什么差池,裴家颠簸,她也就完了。”
臻琳说得在理,臻璇也就放心不少,又想到孙氏那天提及的事情,正要与臻琳说一说,就听外头花露请安,唤了一声“十小姐”。
臻环竟然主动跑臻琳这里来了?
臻璇诧异,见臻琳也是面有疑惑,不由猜测起了臻环的来意。
臻环进了屋,见臻璇也在她并不吃惊,叫了“四姐姐、七姐姐”。
花露进来添了茶,臻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花露是晓得她的,便又退出去守门。
臻环不想绕圈子,直接开口:“今天三嫂说的是真的?太太给我选了人家了?我去问了姨娘,姨娘说不是什么好人家。”
臻琳叹了一口气,她是知道这件事的,也知道为了臻环的亲事,面壁思过不出屋子多年的陈姨娘又跑到了段氏跟前,言语之中和李姨娘有些相对,但这些,都是瞒着臻环的。
臻琳见臻环板着脸,到底还是耐着性子道:“你既然来找我,就是想听我一个主意。我仔细和你说,好不好的,你等我说完。”
段氏给臻环相的是一户秀才家中,没有公婆,没有庞大的宗族,只有一双弟妹,这等出身,配裴侍郎的庶女根本就是高攀,所以陈姨娘才不愿意。陈姨娘想让臻环嫁去大户,即便是做小也行。
“十妹妹,你这样厉害的脾气,若真让你与人做小,你可咽得下去?不仅是公婆,还要伺候主母,立规矩,你愿意?你从小就因为庶出的身份与我们都不亲近,你觉得在姐妹间低了我们一等,你要你将来的孩子也与你一样?”
臻环红了眼睛,咬着唇没吭声。
“那秀才家中虽然家底差,但胜在没有公婆,又是嫡妻,你不用受气。他要是个念书的料子,就跟六妹夫一样,要仰仗着裴家给他铺路;就算他一辈子考不中举人,你一人管着一家子怎么也比去做小的强。你虽然是庶出,但父亲在,我在,裴家在一日,那秀才一家哪个敢为难你?
你和姨娘是不是觉得母亲在毁你将来?你摸着良心自己想想,大户人家里见不得人的事情有多少?你便是没见过也听过吧。母亲再不喜欢你姨娘,也没有害过她性命。你和八弟两个,在母亲跟前比不上大姐得宠,却也从不曾逼得你们没有活路。衣食不亏,教养不惰,连先生都和我们一般,八弟在京里念书,吃的用的请的先生一样不亏待,九弟学什么,他也学什么。
十妹妹,真要害你,何必等到你嫁人。”
嫡庶之争,每家都有,臻璇见过贾老太太打压臻徐,也见过何老太太为难夏商辞,平心而论,段氏待臻徽、臻环不能说差,作为嫡母,该做的她也都做了。
至于这门亲事,就如臻琳所说,段氏是在给臻环谋路子,陈姨娘去问,段氏不会像臻琳待臻环这般仔细解释,又有李姨娘在一旁煽风点火,这事谈不拢。
臻环低着头,认认真真把这些话听完了,她知道臻琳说得对,她这个脾气与人做小,根本不合适,万一闹了起来,也不知道娘家人能不能救得了她。
臻环深呼吸了几口,把心中情绪都压下去,福身谢了臻琳:“四姐姐,我回去想想。”
臻琳说了这么多,也有些烦闷,点点头没应声。
见臻琳如此,臻璇也不适宜再把那些烦心事说出来让臻琳不快,便干脆闭了口。
倒是臻琳歇了一会儿,打起了精神,道:“我想呢,那些事情你不如去听听三姐姐怎么说。”
臻璇一愣,一瞬不瞬看着臻琳。
臻琳扑哧笑了,指腹在臻璇眉心一点:“别多想,我就是想告诉你,每个人看事情的角度都不一样,我们两个猜来猜去,能想到了当年都想了,只是这种事体也不能去问长辈,你若真搁在心里放不下,也就只能去问三姐姐了。”
臻璇挤出笑容:“我是想去看看她,也有些话想跟她说。”
臻璇和臻瑛之间,各有心结,便是臻琳、臻琪对臻瑛,亦是一肚子的不满和怨言,虽然都姓裴,虽然小时候有那么一段处得还都不错,但因为那一件事情,如鲠在喉。
见她这幅神情,臻琳伸手抱了抱臻璇,下巴抵在臻璇肩上:“是我没有思虑周全,你不想找她就别去了,九妹妹那个事情,便是弄清楚了又如何?你不想见三姐姐,她也不想见你,大家都别找不痛快了,这几年怎么过的,往后几年还是怎么样吧。”
臻璇抬手拍了拍臻琳的背,道:“我前几日就在想了,我是真的要跟她说一说事情。”
臻琳盯着臻璇,见她面上没有多少勉强,似乎是真心如此,她道:“你若真去了,她那个脾气,无论说了什么话你也别往心思去,没意思的。”
臻璇点点头,答应了:“我知道。”
等各处散了,夏颐卿与臻璇一块回去。
醒酒汤已经喝过一碗了,夏颐卿闭目养神。
臻璇靠着他,打趣了一句:“不只你一个姑爷了,怎么还是喝了这么多。”
夏颐卿没有睁开眼睛,手往边上一摸,就握住了臻璇的手:“傅家老四喝得比我还多。”
这事不奇怪,傅四爷是新姑爷,自然喝得要多些。臻璇又问:“可醉了?”
夏颐卿扬了唇角,透了几分得意:“客人都醉了。”
臻璇一愣,不由扑哧笑了。
傅家武人出身,各个海量,遇到了这样两个能喝的姑爷,客人们也真是没有办法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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