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湘唯死了,死在自己的房里。
被三尺白绫悬挂在房梁之下,长舌伸出,死状狰狞。
似自缢又似他杀。
简锡平被抓起时还在李氏的榻上,两人衣衫不整,他衣襟还未拢好,就被大理寺的官差强行押走。
他还不知发生了什么,慌乱又疑惑地看着周权霖,明明很愤怒,却勉强要勾起唇角,讨好般地对周权霖说话,奈何周权霖一个眼神都未给他。
到了大理寺被绑在木枷上的时候,他才知道,在他府里搜出了私铸铜钱的证据。
“简太尉,给你个机会,说出另一半铁矿的去处,我们便不用刑了。”
用来铸铜钱的铁矿来源于德州县,而另一半铁矿的去处尚无眉目。
简锡平看向一旁悠然坐着喝茶的周权霖,面露着急,“贤婿你是不是弄错了,这是赤裸裸的诬陷啊,岳父什么都不知道啊!”
他抬眸,眼神冰冷,“岳父大人,大理寺没有证据是不会乱抓人的,我们在你的书房里搜出了你们铸铜币的证据,有兴趣看看?”
他没告诉他,除了私铸铜币外,他还看到了其他的信件。
简锡平有瞬间的怔愣,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昨日简湘唯面上的表情,像是懂了什么。
“是简湘唯,她一定是受人指使来诬陷于我,你去把她带来,我要当面对质!”
“你想当面对质,恐怕有些难度。”
简锡平蹙眉,“何意?”
周权霖抬手,手下了然,一具蒙着白布的尸体被抬进来。
白布掀起,露出简湘唯苍白又诡异的面容。
“你想怎么对质?”
周权霖凝视着他,那双眼眸中没有一丝笑意,凛冽如寒冬的风。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反复呢喃,不知是恐惧还是难过。
周权霖一言不发,起身离开。
“有没有阿鸢的消息?”他侧眸问禄尘,禄尘面上严肃,“没有。”
“继续找!”
……
阿鸢心情尚好,哼着小曲儿在房间里转圈儿,被走近的周权景拥入怀中,“这么欢喜?”
阿鸢轻扬下巴,语气轻快,“还行吧。”
她一步一步后退着,直到脚跟触及桌边,退无可退。
腰身向后,手掌撑在木桌上仰面看他。
她开心的实际上是能顺利同卓钰川取得了联系,卓钰川告诉她,事情进展得十分顺利。
周权景俯身,指尖划过她洁白如玉的侧脸,缓缓启唇,“那……我是不是可以收债了?”
她指尖点在他的肩侧将他推离,“急什么。”
她从锦盒中取出两块覆面,将其中一块递给他,“今日是中元节,陪我出去逛逛?”
今日是满月,高悬夜空,将湖水照得熠熠闪光。
阿鸢站在湖边,仰起脑袋看着天空,周权景将买来的河灯递给阿鸢。
阿鸢接过,点燃河灯,又将河灯放置水中。
周权景看着阿鸢,学着她。
风吹着湖面,将河灯吹远,阿鸢十指相扣放于胸前,合上双眼,在心里默念,‘阿爹阿娘,你们过得好吗?阿鸢很好。’
‘你们知道吗?阿鸢快能给你们报仇了,只是阿鸢不知,自己能否做到为我柳家洗清冤屈,若是不能,还请你们同柳家的列祖列宗说说,能不能不要怪阿鸢,阿鸢真的尽力了,阿鸢真的……好累。’
‘你们放心,阿鸢定会让那些恶人,血债血偿!’
她睁开眼,又将另一盏河灯放置湖中,这一盏,是为了珊儿放的,她已经为她报仇了,愿她在那一边,一切安好。
周权景放下手凝视着她,直到她放好第二盏河灯,“你在祝福谁?”
“不,我在悼念。”
“亲人?”
“嗯,一些离我远去的……珍爱之人。”
“那边怎么有烟啊!”
“走水了吗?”
“好像是……”
周围的百姓忽然间开始吵闹,阿鸢顺着人群指向的方向看过去。
眉间微蹙,这不是……
“那个方位是望月楼吧?”
话音未落,周权景整个人已然冲了出去。
“唉……”
阿鸢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小跑了几步跟在后头。
她未注意到,此时与她擦肩而过的周权霖。
周权霖躇足,茫然回首,刚才那个味道是……阿鸢?
“少爷,你怎么了?”福阳问。
他摆摆头,定是他太过思念她,产生了错觉。
回首间,他忽然感觉到一阵推力将他推开,猝不及防,他踉跄了几步。
“公子小心!”
是一个轻柔的女声,他回过神女人已经倒在他身前,他下意识伸手接住,却在触及她媚眼时,愣住了。
……
阿鸢同周权景站在对街,看见一群身着黑衣的人,在往望月楼射着箭,每一支箭都染着火。
周权景眼中都是戾气,身形一转,绕开正门,从后院走了进去,阿鸢跟在他后面。
楼中乱作一团,黑衣人与楼中暗卫缠斗在一处,有些个无辜的客人,正在尖叫着乱窜,被挥动的刀剑砍伤,血溅三尺。
一个黑衣人指着二楼廊檐大吼,“杀了那个带着银狐面具的玄衣的男人,那是楼主!”
弓箭手拉动着弓箭,一只只箭向面具男人射去。
周权景攥着手心,抬步要上前,被阿鸢拉住小臂。
她望着他,语气淡淡,“周权景,你现在不适合用内力。”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的面前唤他的名字。
周权景回首拍了拍她抓着他的手,缓慢撇开,丢下一句,“放心。”
他将她推了回去,还将通往后院的暗门关了起来。
阿鸢面上没有表情,书柜挡住了她的视线,她退后了几步,在圆凳上坐下。
良久,良久,外边的打斗声渐渐少了,阿鸢听到了一声及小的,“撤!”的声音。
她打开暗门,缓步走了出去,地上到处都躺着染着血的尸体,可见方才这里的打斗极为激烈。
她一步步跨过尸体,手掌缓缓攥起,第二回了,已经第二回了;同说好的不一样!她想不明白,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阿鸢!小心!”
阿鸢未反应过来,就被推开了,长箭划过周权霖的右肩,割破了外衫。
“咻咻咻!”
又几支箭射了过来,周权景同面具男人挥动着手中的剑阻挡着。
“去死吧你!”
一个手握匕首的人从后方蹿出,猛地挥动匕首,阿鸢又被推开了,待她回首,只看见半空中喷涌而出的鲜红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