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万安街,酒肆茶社林立。
就要到晚饭时候,各家酒馆饭铺陆续开始上客。
仙品茶楼的掌柜刚把账簿子拿出来,拣看着有哪些账该往回收。
茶馆开张走两头,早饭后晚饭前是客人最多的时候,京城没有晚上喝茶的习惯,所以一到傍晚就关店盘账了。
门口日影一晃,湘妃竹帘子上的银铃响了。
掌柜的头也不抬,口中说道:“客官止步,咱家关店了。”
可那人还是走了进来,脚步轻盈,是个女子。
掌柜的把头抬起来,见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女子,穿着得颇为艳丽,就是相貌实在不堪一提。
那女子口气蛮大,直接丢了两颗金瓜子在柜台上:“我约人在这儿喝一盏茶,楼上的雅间给我安排一个,用不了多久,说几句话就走。”
这时在楼上收拾的小伙计刚好下来,愣头愣脑地来了一句:“今日不待客了,姑娘明天再来吧!”
掌柜的忙拦道:“时候也不算太晚,难得姑娘看得起咱们家,你引姑娘上楼吧!选个清净的雅间儿。”
回头又向那女子陪笑道:“姑娘莫怪,这是我老家的侄儿,才进京城没两天,愣头青似的,什么都不懂。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茶楼里原本不止这一个伙计,只是因为已经关门,其余人都早走了。
小伙计眨巴眨巴眼,又挠了挠头,不明所以。
是伯父跟他说凡事要讲规矩,怎么这规矩今天又不讲了?
女子上了楼坐下,吩咐小伙计:“一会儿有位姓张的公子,你把他引上来就是了。”
小伙计答应了一声,又问:“姑娘喝什么茶?”
“一壶瓜片就够了,”那女子望着窗外,似乎在看她约的人到了没有,“不用点心。”
小伙计走下楼,小声问掌柜的:“楼上那是个什么人?穿得怪华丽,像是有钱人家的小姐。”
专柜的一边拨弄着算盘,一边冷笑道:“你真是泥腿子进城,三年也脱不了那土性儿。
真要是大家小姐,能一个婢女都不带着?那是位大姐儿!”
掌柜的一眼就看出这女子是大户人家的婢女,出手阔绰,穿着华丽,花的都是主子的钱。
大户人家的丫头吃的穿的都比普通人家的正经小姐要好上很多,毕竟把她们带出去代表着主子的颜面。
“她说了一会儿有个姓张的公子来找她,还说要一壶瓜片,不要点心。”小伙计想起了正事。
“你去泡茶吧!”掌柜的说,“一会儿把东西送上去,就再不要上楼了。”
掌柜的知道在这个时候来茶社根本就不是喝茶的,约了年轻男子见面,说的多半是见不得人的事。
做买卖最要紧的是有眼力,不然别说钱赚不到,命都有可能丢了。
果然茶泡好了没一会儿,就有个年轻人急匆匆地赶了来。
穿的也是锦衣华服,二十岁上下,模样也挺清秀。
“咱们阁下可是张公子?”掌柜的连忙询问。
“没错儿,约我的人已经上楼了吗?”张公子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可见他赶路赶得很急。
“是位年轻姑娘,在楼上的水月阁等您呢。”掌柜的一伸手,指着上楼的楼梯说。
那位张公子便撩起袍角,噔噔噔上楼去了。
掌柜的朝小伙计使了个眼色,小伙计连忙端着茶上楼去了。
等他下来又是一脸茫然的神色:“伯父,你说那姑娘不过是个婢女,这公子应该的确是位公子了吧?
可他为什么对着那个丫鬟那般客气?这是什么道理?”
“要么就是这婢女的主家过于显赫,要么就是他有求于人家。”毕竟是自己的亲侄儿,掌柜的愿意多教他一些,“不过我估摸着既然是这女子约的人,应该不是这位张公子有事要求她。”
此时楼上的张公子喘息稍平,连茶也顾不上喝,就问:“秀珠姑娘,不知道你叫我来为着什么事?”
这个秀珠就是姚万仪的贴身婢女,对面坐的人名叫张昌隆,在宫里任侍卫。
“张公子,是我家主子有事要求你,但又不好和你见面,所以就打发我来了。”秀珠开门见山,“我家县主说了,只要你帮咱们把事办成,绝不会亏待你。”
张昌隆犹豫了一下,问道:“不知县主想要在下做什么?”
“皇后千秋节那天你在宫里当职,有个婢女很是碍眼,县主不喜欢他,想要把她除去。
你到时候只要配合着演一场戏,假装和她有私情。
到时候我们自然会去捉奸,你只要咬死是她勾引的你,管保你不会有什么事。”
“秀珠姑娘,这……这在宫里不大好吧?秽乱宫闱,这可是大罪。
何况又赶在千秋节的时候,实属大不敬。我不是不想帮县主,实在这事……”张昌隆万分为难。
被陷害的是个小宫女,这没什么。可关键是也会把自己拖下水。
俗话说得好,捉奸捉双,没有只罚那宫女不罚他的道理。
他如今在宫里当差当得好好的,这么一来,自己不但前途名声尽毁,还会拖累到家里。
“知道你有这样的顾虑,县主让我跟你说明白。
之所以要惩治这小宫女,是因为她勾搭玉家的世子爷。
一些风言风语,想必你比我们听到的要早吧?
只要你肯帮忙,你在盛天赌坊欠的那五千两银子,县主都帮你还了。
还会在皇后娘娘面前替你求情,最多把你发出宫外,不叫你在宫里做侍卫。
但回头就会安排你去巡防营任左路的副统领。
要知道你就是在宫里当多久的差,也不如这个差事实惠。”
条件一开,原本很犹豫的张昌隆明显开始动摇。
但他依然有顾忌:“这样的话不是得罪了世子爷吗?我常年在他手底下,这……”
他想说这未免有些不仁不义,可一想这事情是县主让他做的,若是这么说了,等于把县主也一起骂了。
“世子爷是个君子,不会为难你的。况且不是告诉你了吗?你要一口咬死是她薛姮照勾搭你的。”秀珠的语气变得越发不客气,“县主还让我转告你,你父亲前几年在东都任职的时候,有三千两的官银交代不清。
若你家里人因此而为难你的话,你倒不妨把这件事情告诉令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