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万确实有点高了，都是熟人，您给个心里价吧。”
黄老师扫了一眼罗汉雕像，知道那是清代罗汉常见的造型。
他和摊主全是半个熟人，对方还是一上来就给出五十万的报价，说明东西有很大概率是真的。
就看溢价多少了。
“实话实说啊，这是清三代时期的黄杨木雕，请人家专家鉴定过的。”
“东西也真是我爹要用的。”
“但是他老喜欢在这些佛像面前点香啊、蜡烛什么的，我老婆又贼讨厌那种味道，结果就是，我天天挨骂。”
摊主说这话的时候，张扬抬起头看了对方一眼。
这大哥已经秃顶了，可能是40岁的中年人，或者三十岁的下岗程序员，不管哪种，故事听起来都很真。
“你们要真想要的话，看在黄哥的面子上，一口价，八万块。”
“少一分都不行。”
“那个瓶子的钱，要不就抹了？”黄老师指着张扬挑出来的青花瓶说道。
摊主“嘶～”了一声，沉默了五秒，咬咬牙：“行，抹了，请这尊罗汉像，送正宗康熙青花瓷瓶。”
“怎么样？”黄老师回过头，问想买这個雕像的二人组。
汪建业下意识的转过头看张扬。
张扬则在低头看手机。
“施天章，黄杨木雕十八罗汉山子，成交价118万。”
他又看了一眼木雕上浮动的信息：
「详细信息：雍正御用雕刻师施天章的作品，工艺精湛，曾经为皇室专用。」
那座罗汉山的雕像上，一共十八个罗汉，卖了118万，相当于上面每一个小罗汉都价值六万五。
现在单独一个大罗汉的雕像只要八万，岂不是赚疯了？
不过张扬没有露出一点儿笑容。
这些摊主，在古玩墟见过成千上万的买家，说是阅人无数也不为过，他可不想被“读”出来。
在汪建业伸过头，想看他在看什么的时候，张扬开口了：
“我上网查了一下，清中代的黄杨木罗汉雕，八万的价格有点虚。”
“你是不是没有搜漆金两个字？”摊主信誓旦旦的说道。
“我看看？好像确实没有。”
张扬看着佳仕得【17世纪黄杨木漆金罗汉坐像，成交价2520欧】的新闻，一脸认真点点头。
“漆金的要溢价，八万已经是市场价了。”
摊主一副“你占便宜了”的表情。
“真的，你们多想想。”
张扬点点头，假装提意见似的跟汪建业说：“我觉得行，还能省下这个瓶子的钱。”
这让摊主的嘴角浮起一丝微笑。
就刚才几个人的动作和表情，你看我、我看你的，他要是看不出来，张扬才是三个人里能拍板的人，那他一把年纪就活到狗身上了。
他心想：别装了，赶紧掏钱吧。
汪建业犹豫了一下，好像有话说，最后还是忍住了，按照他之前说的，乖乖做了那个买单的人。
“要我帮忙包起来吗？”
“不用了，给我两张废报纸吧，我们自己包。”
黄老师从手上的布袋子里，取出了提前准备好的盒子和袋子。
他是懂行的，所以知道，让商家帮忙打包，那就是给人家掉包的机会，哪怕是熟人，也不要考验人性。
万一人家真准备了同款假货，给伱掉了包，等你发现的时候，天早就亮了，到时候古玩墟关门，只能认栽。
这都是黄老师血的教训呐。
把东西打包好，离开这个摊位后，汪建业终于忍不住了，问张扬：
“这木雕，没亏吧？”
“亏不了，你放一百个心。”
“那你这青花瓶，具体是什么朝代的？”
“应该是乾隆的民窑吧，回去你让汪大师再仔细看看。”
张扬抱着装有罗汉像的盒子说道。
价值可能上百万的木雕抱在怀里，谁还有心情管那万把块的民窑青花呀！
说实话，张扬觉得今天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不枉他早上三点钟就起床洗漱。
不过来都来了，还是要继续逛逛。
在黄老师的带领下，张扬又从其他摊子上，搜罗了一些清中晚期的瓶瓶罐罐，交到了汪建业手里。
他还是抱着那个罗汉像。
“我们能不能雇个跑腿的啊！”
汪建业感觉自己要搬不动了。
他已经看出来了，张扬怀里抱的那个罗汉像价值可能很高。
也正因为这样，他才不好开口让张扬帮忙，万一人家那一件顶自己这一堆呢？
“来了来了，推车来了。”
还是黄老师清楚熟路，搞了辆小推车。
“呼～”汪建业卸下包袱后，长舒一口气。
他感觉自己满血复活，马上问黄老师：“还有没有什么摊位没去的？”
一路走来，除了玉石的摊位他们完全没涉足过，其他的，三人组都已经挑着看过了。
黄老师想了想，回答说：“还有些青铜器，你们要不要看看？”
“青铜器？刑啊！”汪建业点点头，一脸兴奋。
张扬转过头，狐疑的看了眼黄老师。
“老师，就是有真的，咱们也不敢买吧？”
他们三个，可是以正经人的身份来的，没有蒙面，也没有搞假身份。
这满大街的摄像头，说他们实名制逛街也不过分。
但青铜器这种东西很特殊，就算不是最近七十年出土的，也很容易被认为是文物。
国内能私下买卖的，要么是能证明来源的“熟坑”、要么是海外回流。
但这两种，造假率接近99.99%。
平时遇到真的，有很大概率是“生坑”，也就是墓里出来的。
那可太有判头了。
“这个张扬你倒不用怕，要是真的，我们自然有办法规避风险。”汪建业颇为自信的说道。
他这一开口，张扬才想起来，自己身边还站着个博物馆馆长呢！失敬失敬。
反正这趟主要是帮汪家的忙，青铜器也不可能留在自己手上，张扬也就点头应允：
“那就去看看吧。”
“我也是第一次线下接触青铜器，还挺期待的。”
在黄老师的带领下，三个人兜兜转转，从人口集中的街道，往阴影里一钻，拐进了一个巷子。
巷子口有人把守，不过黄老师上去用粤语交谈了几句，对方就放行了，甚至答应帮汪建业保管小推车。
不过被汪建业谢绝了，这是他的活儿，别人不能抢。
在巷子里又走了有七八米，眼前霍然开朗。
在一栋栋粤省独有的“握手楼”中间，竟然有个小院子，比外面的街道还要宽敞、热闹。
随处可见的青铜器，大大的五羊方樽，比张扬胳膊还粗还长的象牙，处处暗示着这个地方的不平凡。
这要全是真的，五千年刑期估计都不够这些人分的。
“这个木雕，是我打算请你们帮忙卖的，帮我保管一下。”
张扬果断把罗汉像交给汪建业，兴奋的转向青铜器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