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给我?”
放到几个月前,张扬肯定以为这父子俩是来拆台的。
鉴定出来东西值多少钱,主播就要花多少钱买?没这说法。
但是现在……还有这种好事?
张扬完全不愁销路啊,再冷门的东西,放在拍卖会上慢慢拍,一场不行就两场,只要东西是真的,总有识货的人花钱。
“你们要是诚心想卖,临海市观海区文博路十一号,带这件东西过来,跟仓库的保安报我的名字,咱们线下交易。”
听到张扬的话,宝友的父亲根本不信,他嗤笑一声说道:
“你这地址是胡编的吧?就算真有这地方,我们去了找不到你,岂不是还要亏路费?”
“这样吧,伱先给我们垫付下机票钱,到时候交易完成还给你。”
嚯,还挺警觉!
张扬想了想,这件汉白玉的花台,如果60万买到手的话,应该有个十来万的赚头。
几千块的机票钱?小意思,让何馆员安排就成。
他想开口答应,宝友自己先绷不住了,语气有点烦躁的质问道:
“爸,你要干嘛呀?”
在张扬这里排队了好几天,宝友当然知道张大师的本事,也知道要是由着他亲爹发挥,明天就要被做进短视频了。
他连忙扯开话题:
“你当时买这个花台,不是说,就是按汉白玉买的吗?”
“怎么老师说是汉白玉,你反倒不信了。”
“汉白玉怎么了?”宝友的父亲有些拎不清:“这种东西,我都卖了好几件给你李叔了,哪有这个主播说的这么值钱?”
“你看网上那些人说的,这也值钱、那也值钱,还有人说农村的猪草是名贵药材,你信他们的?”
【有一说一,网上确实动不动就是:手里有这些东西的人注意了】
【不用问,李叔一定是宝友他爹的好兄弟
【感觉主播风评被害,完全是被那些无良的同行给连累了】
【这两父子有得掰扯了】
“嘿,两位,我还在这儿呢?”张扬出声提醒这对父子:“你们还有没有要鉴定的?没有的话,我就连线下一位宝友了啊?”
当他听说,对方已经便宜卖过好几件汉白玉雕,就知道这里面的事情肯定不简单。
起码少不了这个“李叔”的背刺,估计宝友有的头痛了,所以才提议结束连麦。
但宝友不这么打算,他连声应道:
“有有有。”
接着转向他父亲:
“爸,你先去忙吧,我先把这些东西鉴定完再说。”
“你别白忙活了,现在网上这些主播都是人面兽心,像你妈喜欢看的那个秀才,不就被查了吗……”
宝友的父亲还想哔哔,没想到直接给宝友说急眼了:
“求求你别捣乱了……妈,你能不能过来把我爸带走!”
直播间里,张扬听着宝友的话,看着弹幕上的冷笑话,自己都笑闷了。
还好最后选择“请老妈来镇压老爸”的行为是顶用的,宝友的父亲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现场。
“老师老师,你还在吗?”
“在的,你直接给我看下一件就行。”
“辛苦老师了啊。”宝友转动镜头:“这个石柱是我爷爷留下来的……”
相比于刚才的汉白玉花台,这两根石柱就粗糙多了,大概一米高,碗口粗细,上面雕刻着一些白鹤、祥云的图案。
正如宝友说的,这两根石柱是从完整的石栏杆上切割下来,侧面有断面,放在院子里很久了,上面都生了些青苔。
“你这就是最常见的青石雕啊,和你院子里那些地板砖是同一个材质。”
“那就是不值钱,是吗?”
“也不能这么说吧,你这两根柱子,毕竟是清中期的,保存的也还不错,有识货的人,估计能出到一万块一根。”
【真的假的?青石雕的柱子能卖一万?】
【我老家那边有个明代的古庙,里面就有这样的柱子】
【主播的定价是不是有点虚高了】
“石雕的价格要看雕工的呀,宝友们。”
张扬给弹幕和宝友解释了一下这个价格的问题。
现在很多景区、寺庙里都有这种上了年份的石雕栏杆,要是真有失心疯,觉得那些东西值钱,去偷,那就不好了。
“农村的石磨,还有平整晒场的那种大石碾子,不知道弹幕们见过没有。”
“那种东西,很多都是晚清的,甚至有些闭塞的村子里,还有明代的石碾,但东西的市场价,一千块就顶天了。”
“为什么?因为没有工艺。”
“那是不是就算是青石的,只要有年代、有雕工,照样能卖大钱?”宝友反问道。
“当然!”
张扬刚回答完,宝友那边已经急不可耐的继续展示。
见状,张扬顺势指挥起对方。
宝友家里确实是祖传的石雕手艺,院子里随处可见有上了年头的石狮子,甚至还有一些阿富汗玉的佛像。
不过张扬要找的,是有价值的青石雕,来给宝友和观众们当个例子。
“停停停,就那对方形的门枕石。”
“这东西,值钱吗?”宝友有些疑惑的告诉张扬:“这是我以前老家的邻居,拆老房子的时候,我爸花了两百块买回来的。”
所谓门枕石,就是古代老房子木门两边最下方垫着的石头,一般是鼓形。
两款门枕石之间的门才是大门,引导客人由此进屋。
宝友说这话,张扬是信的,因为这对门枕石上面有很重的土沁,估计是有些年头的土房子用的。
“邻居现在还有联系不?”
“没有了,他们搬去别的省了。”
“那还行,能不联系还是别联系了哈。这对清中期的老东西,现在起码值个六万块。”
【清中期的值六万?这种东西老家多的是啊】
【每家老房子都有这种门枕石的】
【宝友可能真得好好考虑下卖给主播这件事了】
【别哄抬物价啊,主播】
【我就是这个宝友的邻居,200块退给你,东西还我】
“宝友,你给他们看看上面的雕花吧,不然这群人不知道贵在哪里。”
在张扬的指挥下,整个门枕石最精华的部分展示在众人面前:
内侧雕刻着两株盆栽,正面则雕刻着两只瑞兽……
历经数百岁月风霜,纹饰没有任何损伤,依旧清晰可见。
“这种门枕石的青石雕还算便宜的,如果是放在门口那种半人高的石狮子,嘉庆往前的,一座就要20万。”
“20万也是青石雕吗?”宝友问。
“当然,汉白玉雕的石狮,那可是百万级别的大宝贝。”张扬感慨道:“之前不是有贼,专门去那种山疙瘩的无人村落偷东西吗?偷的就是这些看起来很寻常的石雕,但其实价格一点儿都不低。”
……
时间过得很快,张扬一连帮十几位在双十一买了玉石首饰的宝友,鉴定完了他们的货。
大部分都被割韭菜了,尤其是在网红店子里买和田玉的人。
不过亏的最惨的,是个买金手镯的大妈,9999买的大金镯子,竟然是镀金的,气得大妈差点当场昏厥过去。
因为审美疲劳,张扬中途休息了五分钟,缓了一下。
“好了,下一位宝友在哪?”
张扬有些随意的看了一眼等待连麦栏里的信息,下一位宝友的ID让他一愣:
【17号直播掘人家祖坟】
???
他赶紧看了一眼电脑桌面右下角的日期,17号,那不就是今天?
关键词,掘“人家”的祖坟,就肯定不是自己家祖坟迁坟。
张扬心想,那不就是盗墓吗?
他直接起立鼓掌:
“掌声欢迎,老九门的兄弟!”
连麦接通后,对方果然在户外连线,甚至摄像头就正对着一个小型的挖掘机。
挖掘机前面,是一个长满荒草的小山包,有点像坟。
驾驶舱里,师傅正在喝茶,似乎马上就要开工。
“原来是搬山的兄弟啊,不知道你是哪个堂口的?”
【太牛了吧,直播用挖机掘坟】
【这是能播的吗?不会封直播间吗?】
【现在整活的门槛有点太高了,这样的小挖机,挖一个小时六百块】
听到张扬的话,宝友打招呼手尬在空中,愣了一下说道:
“我不是盗墓贼啊!”
“那你这是……在工地吗?”
“也不是。”宝友摇摇头说:“这是我家的田。”
“因为家里老人都走了,种田又不挣钱,我去年就去莞城打工了。”
“本来想今年过年回来,把田租出去的,没想到田里突然多了五座坟……”
宝友给张扬展示了一下他说的那五座坟。
就在挖机的正前方,五个差不多大小的土包。
没有立碑,也没有祭扫的痕迹。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几十上百年前的坟堆。
“这有点缺德了啊……这是谁家的坟,没人知会你一声吗?”张扬好奇的问道。
虽然不知道宝友为什么要连麦自己,但是看这个架势,再结合对方的ID,很明显有戏看啊。
等下挖机师傅一动手,可能会出现逗音成立以来,第一个直播挖坟的名场面。
张扬作为某种意义上的同行,在犹豫要不要观摩一下。
“没人跟我说啊,我在村里问,也没人理我。马上租田的人要来检查,我只能直接挖了。”
“我是因为直播间有人说,挖坟这活儿,全逗音,就数张大师你最内行,让我来咨询一下你,所以我才来的。”
“我挖的坟……呸呸呸,我不挖坟。我的意思是,我懂的挖坟相关的知识,和你现在这种新坟,有点区别,我只懂那种几百年的。”
“哦!”宝友好像懂了:“那可能是我标题党了,我写的是挖祖坟,但是这是五座新坟,和老师你挖的不太一样。”
“要不我干脆改名叫约里克算了。”
“……额,咱们先跳过这个话题。你现在就开挖吗?”张扬问。
“等等啊,我看一下啊。”
“卧槽,怎么突然一万多观众了?!”宝友惊叹道。
“可能都是挖坟爱好者吧。”张扬以手扶额,尴尬的说道。
很明显,这是他直播间的观众,跑到当事人那里凑热闹去了。
【乱挖别人的祖坟违法吧】
【是啊,不是有个什么侮辱尸体罪吗】
【挖个坟,又不撬棺材,哪来的侮辱尸体?】
【我们这里都不让土葬了,埋了也会被挖起来,没听说违法】
【还是咨询一下律师吧】
【律师什么都不敢说,我懂法我告诉你,这种侵占耕地的坟随便挖】
张扬看了眼自己的直播间,弹幕已经吵成了一锅粥。
那宝友那边的情况,简直不敢想。
不过毕竟是直播挖坟的狠人,完全不在意弹幕说什么,轻轻一挥手:挖掘机进攻!
目标已锁定,敌方五座坟,开挖!
这时候,张扬就算想走,直播间的观众也不让。
挖机的前几铲子下去,无事发生,直到地面的封土堆挖到一半,突然听到哐当一声。
是金属相互碰撞的声音。
挖到东西了!
师傅马上停手,招呼宝友上前查看。
只见挖开的坟堆里,半埋着好多绿色的器物,密密麻麻的。
陪葬品?
张扬仔细看去,全都是大小、造型都一模一样的铜鼎。
上面的绿锈还没完成生出来,有些部位,可以看到铜器原本的金黄色。
“老师,我是不是挖到国宝了啊!”宝友有点害怕。
“你少说了一个字,你这是挖到国宝帮了。”
“直接报警吧,这都是去年刚铸造出来的铜器,埋在地下搁这儿做旧呢。你这一挖,光这一个坟,起码能帮古董市场那些大爷们,省下来几百万,简直功德无量啊!”
【没毛病,功德+1】
【这可比祖坟好多了,挖起来没有一点心里压力】
【这些造假的真搞笑,天真的以为伪装成坟就安全了】
【建议查一下附近的铜器厂,可能不是正规渠道的东西】
……
几天后,已经改名叫【功德+10086】的宝友在后台私信张扬,告诉他,五个坟堆,一共挖出来三百多件。
基本上封土堆挖开一半,就能看到里面装满了绿色的青铜器。
而且是一层一层的埋着的,每个坟里的还都不一样。
非常专业!
但是因为附近是农田,没有监控,坟出现的时间又比较久了,没法找到是谁干的这事儿。
说完这些,他向张扬咨询:
“老师你说,那些把铜器埋在这里造假的人,回来发现东西不在,会不会把我庄稼给毁了啊!”
张扬根据自己和国宝帮斗争的经验,给了个老成的建议:
“这还不简单,你让租你田的人买个户外摄像头的壳,挂到路边的电线杆上,保管那些人来了现场,溜得比谁都快!”
在工作室门口回完宝友的消息后,张扬拨通了唐绮韵的电话:
“小唐,你在哪儿呢?”
“咱们今天,不是说好去见你大伯吗?”
电话里传来唐绮韵不好意思的声音:
“老板,大伯听说你要见他,非要主动过来,我们已经到公司楼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