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结束,张扬浅浅的伸了个懒腰。
又是安全下播的一天,完美。
“这就结束啦?”沈书语歪着头看向张扬,语气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我看好多主播每天要直播十几个小时呢。”
“你说的是游戏直播吧?”张扬笑着和身旁的姑娘解释道,“要是我每天直播十二个小时,那估计很快,同行们就要联合起来投诉我了。”
国内玩收藏的人虽然有上千万,但直播鉴宝的市场份额并不大。
看热闹的观众居多,但真能拿出来宝贝的人,百里挑一。
张扬给自己设想的直播生涯是两年左右,两年以后退居幕后,所以没有必要那么拼,更重要的是保证自己直播内容有趣。
“那如果有像我这样,觉得没看够的人怎么办呀?”沈书语眨了眨眼,打趣着问道。
张扬用直播时官方的语气回答她:“那就请这位宝友关注张大师鉴宝的逗音号,上面有之前鉴宝的精华剪辑哦……”
“哈哈哈,主播太专业了。”沈书语竖起一个大拇指。
两人有说有笑的,还没发现,一旁的徐杰早就悄悄溜出去了。
这会儿,徐杰已经在高姐和小唐面前,信誓旦旦的说道:“老板和那个姓沈的姑娘,肯定不只是普通朋友,错了的话,我直播切点什么。”
“不至于,不至于,我们信的。”
高姐拿起手机展示了一下,上面的画面还停留在张扬的直播间。
刚才的直播,她几乎一分钟都没落下。
“根据我多年当媒婆的经验,老板和这个沈姑娘,应该经人介绍认识的,还不算太熟,但是肯定多少有点好感。”
“那不就是相亲?”徐杰问了一句,随即面露喜色,“原来像老板这样的青年才俊,也和我一样,需要相亲呀!”
“你相亲是因为没人要,老板相亲是要门当户对的联姻。”高姐幽幽的说了一句,让徐杰彻底沉默,她则继续分析刚才看到的情况,“这位沈姑娘的背景,恐怕和老板差不多。”
“她不仅看起来有点书生气,说起古城墙的历史,也明显是一副学霸的样子。听得出来,肚子里应该是有点墨水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压制住老板……”
沈书语要是听到高姐对她的评价,肯定会尴尬的笑一笑。
压制张扬?会不会太难了一点。
她还想先弄清楚,张扬是怎么在十几秒内,就看出那些墓志铭拓本的来源的。
至于追赶他的鉴定速度,已经不做指望了。
“你说那些拓印的墓志铭啊……”
“都是家传的经验,不足为外人道。”
张扬神色轻松的回答道,这种问题,在他遇到汪大师之后就认真考虑过借口。
一切都归咎于自己神秘的背景。
但是他忘了,问自己这个问题的人,是自己的相亲对象。
背景再神秘,总要给个说法的呀,起码给点提示,不能让沈书语自己猜吧?
“那到底是谁教伱的呢?”
沈书语听完张扬的回答后,更好奇了。
她爷爷是研究员,爸爸是历史系的老师,自己又是学历史的,三重BUFF叠起来,被张扬一招秒了。
这谁能忍住不好奇呀?
“谁教的……我师傅很多。”
“郭靖知道吧,他师傅是江南七怪,我的师傅比他还多。”
“不过非要说个缘由的话,你可以看看这个。”
张扬从桌面上抽出一张名片。
“非凡夜总会VIP金卡?”沈书语把名片上的字念出了声。
“啊?错了错了,这个是我以后打算学的。”
张扬背后冒冷汗,差点社死。
都怪韦福光,没事喜欢发小卡片,说是去他家的酒吧永久五折。
结果根本没时间去浪。
“看这个,这是我另一个身份。”
“河东集团,市场采购部总监,张无忌?”沈书语念完名片上的信息以后,愣了一小会儿。
她隐隐约约记得,这个集团的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看着张扬的脸,她艰难的想起来了。
“我听爷爷说,这个河东集团不是你直播打掉的国宝帮吗?”
“嗯,对外宣称是这样的。”张扬装出讳莫如深的样子,“这里面的水很深,我只能说懂的都懂。”
“以后有机会,我让河东集团的老总解释给你听。现在时间不早了,咱们去找我师傅他们吧。”
“好啊。”沈书语有些犹豫的点点头。
既然张扬说以后会告诉她,她也就没去纠结。
临走前,她还特意折回来,拿走了桌上记的笔记。
她还是想要核对一下张扬有没有错判。
……
听说张扬直播的工作结束了,汪大师很干脆的发来了一个定位。
地点在临海的一处海景别墅区里,里面都是每平米均价十万起步的大别墅。
在去别墅区的路上,沈书语坐在副驾驶上,随口向张扬打听:
“汪老师和我爸他们,去拜访的那个老朋友是谁呀?”
“一个几年前退休下来的老领导。”张扬早就和汪大师通过气了,比较清楚状况:“以前和汪大师,还有你爷爷他们,上过同一批培训班。”
“人家是当时的班长。”
其实所谓“上流社会”的圈子,除了血缘关系外,长辈之间的交情往往是最重要的纽带。
尤其是当大家都功成名就了,住着豪宅、开着豪车,走动起来两方都舒服。
汪大师显然很尊敬这个姓翁的老班长,还特意提醒张扬,要带一份见面礼。
张扬按照师傅的意思,忍痛从馆藏里挑了一副“两朝帝师翁同龢”的对联做见面礼。
市场价估计都超过十万了。
沈书语也注意到了后座上装着对联的长条形盒子。
张扬看出她眼神里的好奇,主动解释道:
“等下咱们要见到的那位翁老先生,不仅有见识,还非常讲究。这副对联做见面礼刚刚好。”
“可是,我没带礼物呀!”沈书语有些尴尬的说道。
她记得自己老爹来临海,就带了个紫砂壶,已经在初次见面的时候,送给汪大师了,手里肯定没有宝贝的。
“这样啊……”张扬倒是没想到这一层,他把车靠路边停下,下车从后备箱里抱了好几个锦盒过来,“还好我是个倒腾古董的,看看哪件东西你看的懂,到时候送给翁老爷子。”
“谢谢!”沈书语倒也不矫情,接过盒子挑选起来。
在她眼里,欠张扬的人情还起来不难,但是给自家爷爷丢面子就不好了。
盒子里什么宝贝都有,玉雕、笔筒、铜炉、珐琅彩如意等等。
沈书语最后挑选了一件明代的竹镂雕龙纹香筒,价值五万左右。
“这件可以吗?”
“当然,你喜欢就好。”
等张扬把另外的盒子放回后备箱,重新上路。
沈姑娘坐在副驾驶上,看着膝盖上放着的锦盒,心里有一种淡淡的幸福感。
车子驶进别墅区后,沈姑娘的父亲马老师,已经带人在路边等着了。
看到沈书语挑选好的礼物后,马老师不自觉的冲张扬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小伙子,很上道啊。
他也就没说,自己其实早就准备好了见面礼的事。
走进翁老先生家的院子,气氛明显比汪大师家热闹很多,两个小孩子在院子里来回的追逐疯闹,翁、汪两位老人就坐在二楼的阳台上,正端着小茶杯对饮,旁边还有一位女琴师弹奏着古筝助兴。
张扬上次见到有人弹古筝,还是看诸葛亮空城计。
而等他踏上通往二楼的楼梯,马上有一股沉香的香味袭来,说明楼上煮茶、抚琴、焚香,全齐活儿了。
雅,实在是太雅了。
让人都觉得有点不适应。
好在作为主人的翁老先生虽然鹤发童颜,但穿着还是很正常的,一套运动服,没整道袍那种服饰,不然张扬真怕自己雅过敏。
寒暄过后,翁老先生一句话,就把气氛调动了起来。
他看着张扬和沈书语说:“好一对璧人呀!”
汪老师有团就接,马上顺着往下说:“那是,也不看看我什么眼光……”
长辈们相互吹嘘,张扬和沈书语只有陪笑的份儿。
不过因为是两个人,偶尔有尴尬的情绪,在相视一笑中也就马上消散掉了。
终于聊到张扬带来的见面礼。
书法不可能在有茶水的地方看,当然要去书房。
翁老先生的书房比汪大师家的还要夸张。
除了非同凡响的大以外,进门对面的白墙上,挂着三幅徐悲鸿的真迹《奔马图》。
三幅画作加起来将近一千万,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挂在墙上。
在人家书桌的桌面上,除了常见的文房四宝外,还有一件翡翠雕成的“花果鸣虫兽耳衔环瓶”。
张扬也是鉴定后才知道,这块和平板电脑差不多大的翡翠石雕,材质介于冰种和糯米种之间不说,还是罕见的白、绿、紫三色并存。
上一次在佳士得的时候,见过有人送拍这样的东西,起拍价都要五百万了。
而桌上这件,还是清乾隆时期的满工玉雕,价格只会更高。
不过除了张扬,在场的其他人,注意力似乎都在他送来的对联上。
一副七言的行书对联,写着:
【祖述家业先以敬让,覃思旧制稽之中和】
落款是“进之三兄大人正,叔平翁同龢”。
“翁叔平,这可是同光(同治光绪)年间的书法第一人,这些年他的作品可是愈发少见了。”
翁老先生摸着下巴上的胡须,边看边点头。
还是很满意的。
一旁的汪大师则在旁边附和着说两句:“稽之中和,应该是出自《礼器碑》,想不到翁同龢给家里人写家训,还要掉书袋。”
“哈哈哈,不然怎么说推广白话文很重要呢……”
两位老人从作者聊到用典、从书法聊到鉴藏印,最后,这样一副张扬半分钟就能看完的对联,他们愣是聊了半个小时。
但是在场其他人,都听得非常认真,包括张扬自己。
他忍不住在心里感叹:怪不得千百年来,文人对书画的追捧从来没有降低过,因为这里面的门道实在太多了。
两位老人跟做阅读理解似的,竟然能从中分析出,翁同龢在写这副对联时,深陷光绪变法的政治旋涡中,充满了无奈和感慨的情绪。
关键分析的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相比之下,沈书语送上来的竹雕香筒,就没有那么多说法。
不过翁老爷子郑重其事的,把香筒摆在了自己的案台上,还是给足了面子。
看完两人的见面礼,既然都已经到了翁老先生的书房,当然要给大家展示一下他的收藏。
除了徐悲鸿的马,四面墙上还挂着一件八大山人(朱耷)的荷花翠鸟图。
是翁老爷子从霓虹买回来的,花了1300个W。
相比之下,郑板桥的竹石图都显得黯然失色。
“怪不得你要摆三幅徐悲鸿的马啊。”汪大师看着八大山人的画笑着说道,“我原本以为,你是想显得自己有钱,但现在看来,一副奔马图,怕是压不住这荷花翠鸟。”
“好啊,你竟然在心里编排我,罚你今晚多喝半杯。”
“哈哈哈,难道我还喝不过你?”
长辈之间聊天,张扬和沈书语除了会被突然提到,问一两个问题,其他大部分时候都是陪着散步。
直到夕阳落下,翁家的两个小孙子吵着要玩游戏,把几位长辈拉走了,张扬才有和沈书语独处的时间。
两人走出院子,沿着石子铺成的小路,一直走到了海边栈道附近。
不远处的海边只有几位游客和一位海钓的钓鱼佬,环境很不错。
依靠着栏杆,沈书语主动聊起了之前未竟的话题:
“说起来,我还没问你,书画方面你一般研究谁的比较多?”
“我?”张扬转过身,背对着海风回答说,“我其实研究不来书画。”
“只会鉴定真假。”
“嗯?”沈姑娘对这个回答很意外,“你不是有很多师傅吗?”
“我只学会了从墨迹、纸张、落款的角度,去鉴定书画是古代的、还是现仿的。”
“更具体的书画知识,太难学了,我没啥耐心,学了也记不住。”
“唉,其实我也一样。”沈书语在夕阳的斜射下伸了个懒腰,露出有些慵懒的表情,“都是死记硬背的,要是让我选,我肯定不会学书画。”
“但是我爷爷和我爸爸都说,腹有诗书气自华,懂书画的女孩子要比别人更漂亮,更优雅。我小时候听说能比别人更漂亮,就被他们诓骗、入了行。”
“哈哈哈,这听起来可不像是马老师能做的事。”
“谁说不是呢?骗一个三岁半的小姑娘,他们太离谱了。”沈书语微微的拱了下鼻子,表情有点娇憨。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沈书语不自觉的把自己从儿时到现在的经历,说了个大半。
话题最后来到这次相亲。
沈姑娘一句“你觉得我怎么样?”刚刚在张扬耳边响起,几乎同一时间,远处海边的礁石上,一个黑色的身影纵身一跃,跳进了海里。
“有人跳海啦!”
“谁会游泳的,快来救人啊!”
海边的钓鱼佬被跳海的人吓了一跳,连鱼竿都没拿,就边喊边在周围找救援的人。
发生这样的事儿,张扬当然没法和沈书语继续聊刚才的话题。
“要报警吗?”沈姑娘问。
“我来打幺幺零。”张扬掏出手机边按键边说,“咱们过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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