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北冥望着周围一片荒芜的世界,忍不住问道:“这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的国家的呢?你的子民呢?”
女王痴痴地笑着:“哪有什么国家、哪有什么子民?一切的一切,不过是我太过无聊,幻化出来的而已。”
仅仅只是幻化,却能逼真到连桑非晚和俞北冥都看不透的境地。这是何等的实力?
她又指着那条蜿蜒的河流说:“那就是传说中的子母河。凡是世间早夭的女婴魂魄,都会留在这条河里。河水不枯,我这守河人就不能离开。”
“早些年,河面极宽,怨气滔天,一眼望不见对岸。如今河水变成了娟娟溪流,河里的冤魂日渐减少,怨气也淡了很多。”
桑非晚和俞北冥交换了个眼神,都从刚才的话里,听出了不同寻常来。
“你到底是谁?”问话的是桑非晚。
“我是谁?”女王浅浅而笑,“我只是一个守河的人,守得太久,忘了今夕何夕,忘了自己真实的身份和名字。我是谁,世间已无人在意了。你又何必再问呢?”
她明明还是极美、极年轻的模样,可此刻脸上却写满了疲倦和岁月沧桑。
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罢了罢了,既然你们已经破了我的局,这里也困不住你们了。想去哪,就去哪吧!”
“女儿国已经没意思了,我还要再想想,接下来又该变出个什么世界来打发时间。”
俞北冥手掌一翻,拿出了一面镜子递给她:“抱歉,之前食言了。这是我偶然得到的灵器,算是赔礼了。”
“这镜子能映照出外部世界,你闲来无事可以透过镜子,看看外界的变化。”
女王接过镜子,低头看去。
镜子光可鉴人,映出了她美丽无双的面容。
可下一瞬,镜面上突然出现了一幅画面——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穿着现代服装的人匆匆走过。远处还有一个个的铁盒子,速度很快地呼啸而过。
“这是什么?”原本沧桑的眼神,骤然焕发出了惊讶的神采。
俞北冥解释道:“这面小镜子能连接我们那个世界所有的镜子,你无聊的时候,正好可以当做看视频一样刷刷。”
女王对着镜中的画面左看右看,越看越新奇。
看了一阵子大约是看腻了那个画面,她心念一动,镜子也是心有灵犀,跟着切换了画面。
这次出现在镜面上的,却是一片氤氲的水汽,画面也是一片朦胧。
过了一会儿,画面才逐渐清晰起来。
出现在眼前的居然是几个光着膀子、露着屁股蛋子的男人!
桑非的脸色顿时僵住了,随之将目光移向别处。
俞北冥神色慌张地夺过镜子,伸手一挥将那不堪入目的画面给切换走了。
“咳咳!”他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又将镜子递给了女王,“你切换的时候注意点,不要切到澡堂这种侵犯隐私的地方,有违公序良俗。你可以多看看城市道路、名山大川这一类的画面。”
女王问:“北冥,你身边有镜子吗?以后我还能看到你吗?”
俞北冥下意识地去看桑非晚。
桑非晚正在河面上看着什么,一副认真的模样,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女王和俞北冥的对话。
俞北冥回答道:“我家虽然有镜子,但一般是我徒弟照的比较多。”
“这样啊。”女王似乎还有点失望,旋即又笑了起来,“这个礼物我很喜欢。北冥,谢谢你。”
那镜子虽然是宝物,可俞北冥平常也不太用,实在有些暴殄天物。
给女王,倒是正好能发挥作用。
女王得了镜子,心情大好,突然主动开口道:
“你们迟迟不愿离开,是想找回那8名女生吧?”
“我这里虽然没有你们要找的人,但我可以给你们指个方向。”
她指了指子母河:“子母河里都是婴灵,唯独有一个是例外。她生前的名字叫阿英,死后一直徘徊在河面上,寻找她逝去的孩子。可一百多年过去了,她始终没能找到。”
“她的执念里还有生前未解的怨气,平常不会影响到阳间,偶尔遇到一些特殊的情况将她的怨念勾出,她就会撑着小船,唱着幽怨的歌谣将人勾来。”
“你们就是被她带来这里的。有时候她带来的人也会陷入她生前的幻境里,出不来的话就会死去。”
就在这时子母的尽头飘来一阵极为凄凉的歌声:
“夫君,看好看好我们的家啊~~
娘子我,即将要远行。
我听到你在哭。
在难过,还是在窃喜啊~~”
伴随着哀婉的歌声,一艘破旧的小木船,慢慢地摇来。
长发披散、衣衫缕缕的女人,站在船头一下一下地摆弄着船桨。
歌声依旧,如诉如泣地讲述着她的生平过往。
“夫君,看好看好我们的儿啊~~
娘子我,即将要远行。
我听到了孩子在哭,
是饥饿,还是在悲伤啊~”
她从何处来,又将去往何处?
无依的幽魂啊,无处可去。
只能茫然地徘徊,徘徊在这幽灵之河上。
“啊啊啊……
我的儿啊你莫要怕,
娘亲没有将你弃啊~~”
“啊啊啊……
我即将要远行,
归来后,何处是我家啊~~”
眼看着小船由远及近,已经到了眼前又即将要远去。
俞北冥和桑非晚齐齐向女王道了声谢。
而后,两人同时跃起,落在小木船上,船身随之微微下沉了一些。
摇桨的女人,好像察觉不到船上多了两个人,继续唱着她的歌谣:
“啊啊啊……
我即将要远行,
归来后,何处是我家啊~~”
小木船摇摇晃晃,慢慢地驶向了远处。
桑非晚站在船上,低头看向河面,只见一个个的婴孩在河里像鱼儿一样游来游去。
她叹了口气:“她们其实都有轮回的机会,可却不愿意离开这里。”
近些年来,阳间的男女比例逐渐失调,何尝不是一种因果报应呢?
突然,河面上浮现出一个女人的脸来,她满面惊恐,挣扎着想要脱离河水的包围。
是翠姨。
她已被留在河底。日复一日,被河水冲洗魂魄,除非罪孽被洗尽,否则永远无法离开。
翠姨伸出手,想向船上的桑非晚求救。
可周围有无数双小手死死地拽着她,将她拖向深渊。
桑非晚只是冷漠地移开了目光,并没有救她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