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特意挑的外出祈福的好时日。
天气又是阳光明媚的正好。
所以今日来玉清观祈福的百姓、人家格外多。
玉清观门口阶下人流密集,几乎快堵住了。
而随着那男子的一声大喊呵斥,登时引来了周围众多人的瞩目。
原本有些阻塞的人流登时换了个方向,自发的朝事发地开始蛄蛹。
不多时。
事发地就被围观群众自发的围成了一个圈,众人开始评头论足起来。
有热闹看谁不看啊!
杨文远自然也不能免俗。
不过表现在外在就不能如此肤浅了。
人还是要端着的,特别是还有盛老太太和王若弗在这儿呢。
于是杨文远拧了拧眉,脸色正经的看向刚下的华兰等人,开口道:
“那边好像生了乱子,我去看看,你们先进去。”
我杨文远作为大周官员、世袭勋贵,遇到这种事,自然是义不容辞!
“等衙门过去处理便是,用不着你亲自去。”今日可是还愿祈福的好日子,王若弗不想杨文远沾染了晦气,于是出言劝说道。
“岳母放心。”
杨文远丝毫面色不变:
“我只是去旁边看顾着,不强出头。”
正经人谁没事找事啊!
你见过哪个围观群众会做第一个出头鸟?
不都是随波逐流,应声附和嘛!
这时,玉清观来迎人的中年女冠已到了近前,福了一礼后,恭声道:
“夫人,老太太,观内厢房已经备好,请移尊步。”
杨家作为玉清观的大金主之一,每次来玉清观自然是都享有VIP服务,不光是独属包厢和特殊通道,这中年女冠也是尊享服务之一。
当然,是陪侍讲道,不是侍什么寝的。
杨家赞助的都是正经道观,可不是什么不正当场所。
见杨文远有意要去,观内也来人请了,王若弗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这种事她们一群女眷也不好掺和,只交待道:
“那文远你快去快回,不要误了时辰。”
杨文远点了点头,脸色平静的目送华兰一行人离去后,旋即立马转身,袖子合紧搓了搓手,看热闹去了。
人群在事发地围的密集,杨文远仗着自己身强体壮,好一阵见缝插针,左右腾挪,这才强行挤出了一条路。
但“包围圈”已经形成的严丝合缝,纵使杨文远也挤不出一个身位。
除非……
杨文远抬头瞅了瞅自己身前的黑厮壮汉。
除非自己将他推进去,自己取而代之。
但……
杨文远鼻尖仔细嗅了嗅,当即闻到了身前壮汉身上那股猪肉的尿骚味。
再往旁边瞟了瞟。
嗯,身前几人都是差不多的体形,差不多的“体香”,俨然是小团伙了。
难怪能抢到这么好的位置,不过……
从哪来这么多的猪肉佬啊!
都来道姑门前团建是吧!
这时杨文远再往自己身后看了一眼。
嗯,敌众我寡,不可强求。
杨文远也就不好意思(敢)往前挤了。
只好侧耳听着。
‘眼见为虚,耳听为实!’
“好一个狗奴才!瞎了你的狗眼,竟敢挡爷的路!”
人群中间,正有一个穿着一身白衣,类似丧服的男人,正端坐在一匹高头大马之上,手持马鞭指着一对跌坐在地的中年男人,做员外打扮,和旁边其妻子打扮的妇人,喝骂道:
“今日本就晦气,你们这对奸夫淫妇竟还敢拦路,爷爷非是要教训你俩不可!”
说罢,只见男人手中的马鞭高高扬起,而后啪的一声,那员外本有些发福的脸蛋,登时印上了一道血色鞭痕。
“今日赏你一鞭子,也是帮你长个记性!”那声音依旧趾高气昂。
王员外本和自己夫人好好的走在路上,结果陡然被人用马顶翻在地,而后又被马上之人言语羞辱一顿后,再抽了一鞭子,登时是气红了眼,扶起自己夫人后,登时立身而起,回骂道:
“你是哪个没长眼的?纵马驰骋,撞了我们夫妻不说,现在还敢打人?”
“我现在就要去官府告你去!”
说罢,王员外当即就要搀扶着自家夫人离去。
他也不是傻子,知晓这眼前之人一身华冠丽服,再有胯下骑乘一匹良驹,说话口气还这般大,肯定是身份不凡。
若是换做旁日,他肯定是立马搀扶着夫人起身就走。
好汉不吃眼前亏嘛。
更别说他还是一个中年的半汉子,那更是不需计较那么多。
吃了亏,直接扭头便是!
背后才是见真章的时候!
但今日不一样。
当下旁边有这么多人不说,一侧边上还是有好友的!
自己在汴京城里也算小有身家,这才能有空闲来玉清观踏青上香。
自己这些好友同样如此。
这也就代表着大家都是交友广泛。
也就是消息灵通……
俗话说得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更别说自己旁边跟着的还是熟识相交。
而好友里面肯定是不缺损友的……
若是自己无缘无故被人打了一顿,就灰溜溜的退走的事被传了出去,那自己就真的是社会性死亡了。
脸面暂且不说,但汴京这儿肯定是住不下去了。
为此,王员外也是当即放下了一句狠话,想要挽回些面子。
脸面已经没了,至少要留身藏底裤。
按照应有的流程,就便应当是那贵公子再嘲讽几句,随后便把这事抛之脑后了。
这事也就算过去了。
而自己呢。
也就可以直接回家洗洗睡睡了,最多寻房小妾泄泄火。
至于报官?
懂什么叫放狠话嘛!
结果真实的情况却是超乎了王员外的意料。
一听自己说要报官,那马上的贵公子登时眼睛就变红了,活活像是个被杀人父母的样子。
“报官?你还要报官?!”
本已走开几步,正要推开人群往外走的王员外,赫然又是被那贵公子驱策着良驹追了上来。
“啪啪~!”
一顿鞭子当即狠狠地抽在王员外的背上,这下就连他的妻子也不例外,皆是哀嚎着跌落在地上,摸爬滚打。
“让你报官,让你报官!”
那贵公子一边骂着,一边怒骂道:
“平日里就知道搜刮民脂民膏,一点正事都不敢干,只会媚上欺下的狗东西。”
一边打一边骂,可谓是越抽越有动力,直让地上两人哀嚎不止。
这时,旁边也有王员外的好友实在看不过去了,当即就要出来帮衬说话。
我们一群有头有脸的商贾在这儿,还能让一个外人欺负喽!
当然,只限于动动嘴。
结果他刚要出面,就被旁边的人隐隐扯住了袖子。
“朱兄,别强出头,那人我们惹不起。”
“嗯?”
朱员外脑袋一转:
“我不过是想出来劝劝……”
“那也不可!”
那劝说的人和朱员外关系还不错,于是赶忙压低声音劝说道:
“那马上之人我有幸见过一次,是荣妃的弟弟,看着这一生丧服的模样,应当是今日来这儿给他刚过世的妹妹安抚亡魂的。”
“我只是上去劝一句,讨个人情和脸面,那也不至于连旁人也波及……”
这话还未说完,朱员外自己就先闭了口。
这王员外方才不就本是个旁人嘛?
现在已经躺在地上打滚了!
一时间,朱员外开始眼观鼻鼻观心,默默退到了人群最后方。
嗯,不相干,不相干!
不过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人提醒。
不少人还是自认为自己的面子果实行得通。
于是乎,在朱员外和友人退后的同时,有一人逆流而上,从人群中显了出来。
“且慢!”
张员外先是出声制止了一声,而后回首面露睥睨的瞧了一眼身后的员外们,面露得意之色。
当然,张员外此刻想要出头,倒不是因为和地上打滚的王员外相交莫逆,而是因为……
你们噤若寒蝉,但我却是“敢为众人先”,那岂不是说明我比你们牛逼?
我今后要做商会老大!
张员外心里志得意满的想着。
当然,他心中也是很有一件,值得他仰视身后这群员外的事情。
那便是——他,张员外的女儿,前不久刚嫁给邕王……邕王府的管事了!
()!
是第几任妻子不重要。
管事比自己年纪都大这也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他的权势也比自己大啊!
所以……
别人不敢出头的事自己出,别人不敢做的事自己做!
我今后也要水涨船高,一步一步的做到最高。
我要坐商会头把交椅!
当下,就是自己最好的机会!
不然,自己怎么好不经意间,把这件事顺理成章的通知众人?
这时多好的机会啊!
于是,他站了出来。
不过还未等张员外心中高兴多久,他就再一次听到了鞭子的鞭挞声。
很显然,那马上之人并没有理会他。
这也使得张员外脸上得意的笑容陡然一僵。
小子,你根本不知道你得罪了什么人物!
“住手!”
张员外当即涨红着脸,转身喝止道:
“少年人,适可而止!不然我就真要告上官府了!”
谁知那人却是看都不看张员外一眼,只继续抽着地上两人,一边语气戏谑道:
“告啊,你去告啊!我就在这儿等着,只等你把我抓到公堂之上对峙!我也帮你寻个好去处,你最好是告到开封府去!”
荣显心中冷哼一声:
‘我倒要看看他们敢不敢出来见人!’
先前妹妹荣飞燕被掳之时,他们一家子可以都说是把开封府给围了,结果却是一直见不了府尹大人出来露个面。
自己的事,衙门肯定是管不了的,只能送到开封府去。
他倒要看看,王公贵女家的女儿被掳了,他府尹大人从头到尾都没露面,现在自己不过是当即鞭笞一个搜刮民脂民膏的商贾,府尹大人就敢来审自己!
“好胆!”
张员外当即怒道:
“你真当这世上没有王法了吗?你当街草芥人命,就算逃脱的了开封府,也逃不过邕王殿下的法眼!”
邕王自打领了查清荣飞燕的案子后,就被官家赐予了统领大理寺、开封府的权责,而即便现在这件事过去了,官家也没有收回邕王手上权利。
所以,当下大理寺和开封府依旧是由邕王挂职领导。
所以张员外这番话也不算错。
还能称得上一句消息灵通。
不过就是有些运气不好,刚好撞到了荣显手上。
一听“邕王”这两个字,原本一直没搭理张员外,只当逗趣的荣显,当即就横过了眼神,脸色阴沉的看向他,冷声问道:
“你说邕王……殿下?”
“这是自然!”眼见荣显终于停了手,张员外自以为自己的话起到了威慑,当下更是把头颅扬的高高的!
我一出手,便是止戈!
“你是邕王府的人?”荣显认真问道,同时,他胯下的马匹似乎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也开始变得有些不安分起来,喘着粗气的同时,马蹄还不时小踩几下。
“不然你以为我敢出来主持公道?”
出来行走,身份是自己给的,邕王府老管事岳父的名头,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有些不好听,只能给好友们传传,但别人面前就不好张口了。
不过,邕王府管事是邕王府的人。
那自己这个岳父……
又怎么不是呢?
这话他张自强,说的心安理得!
“好啊,好啊,原来是邕王府的!”
荣显突然笑了一声,而后调转马头,眼睛直直的盯着眼前之人:
“这可真可谓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邕王府今日喜庆,竟还敢拿着一个狗腿子到自己面前卖弄!
“邕王府的狗腿子,看打!”
荣显当即厉声喝道,而后也不骑马了,直接利索落地,快步冲到张员外面前,手里鞭子挥舞成了残影,不断往张员外身上落下。
空中流转不停的惨叫声里,骤然多了一个音调。
“啊!杀人了!他要殃及无辜,杀人了!”
周围围观的人中,有些人看的不真切,眼见原本的两人停止了哀嚎,而后荣显又是突然发难,只觉得这人已经是杀红了眼,惶恐着往外挤去。
这话头一开,登时惹来了一片应和。
“杀人了!”的声浪不断往人群外围传播,不过一会儿,原本臃肿的人群就开始变得稀疏起来。
之后更是只剩下了地上躺着的三人,以及不断挥舞鞭子的荣显。
呃,还有一个在旁看戏的杨文远,他也被显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