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娘子其实很想自己和盛紘交涉,可聊这种隐私事必须清场,盛紘是外男,哪怕本朝风气开放,没有血缘关系的中年男女私下交流,也是很犯忌讳的。
所以吴大娘子只好将此事托付给了自己的草包丈夫,离席去了厨房。
永昌伯在大事上还算靠谱,盛紘来之前他就将自家大娘子准备的几套话术都背熟了,如今被媳妇瞪了一眼,就知道要做什么了,当下端着酒杯站了起来,直接坐到了盛紘身边。
一直当背景板的梁晓也跟着站了起来,捧着酒壶侍立在两位长辈身后。
永昌伯直接用空着的手臂搂住了盛紘,一副亲哥俩的样子,而后低声说道:“盛老弟,咱们说几句掏心窝的话,兖王党的邱敬,想和你当亲家是吧。”
盛紘登时打了个哆嗦,此事他自己绝没有向外人透露过,如今却被永昌伯随口说出。
永昌伯憨厚一笑,说道:“盛老弟,你口风严,你那位同年的嘴可不严,说句到家的话,他们恐怕还觉得老弟你占了天大的便宜呢,觉得是给你面子,你不可能不答应。”
盛紘心中不快,可那邱敬是兖王党的干将,在官场混得风生水起,官品远高于自己,他也只好将这不快压在心底。
就连类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想法都没有。
永昌伯没什么城府,他从盛紘脸上什么也没看出来,只是按照吴大娘子教的,继续说道:“不瞒盛老弟,我们家,和你遇到的情况类似,我们家老四,也被人看上了,我们也不敢得罪对方,也不想搅合进这种要命的勾当,这才求到了老弟你这里。”
永昌伯没有点出是乐安县主,实无这个必要,只要说清楚自家的境遇就行。
盛紘心下了然,终于明白对方为什么如此急迫了。
并且对方那句“不想搅合进这种要命的勾当”,让盛紘深以为然,有一种想将对方引为知己的冲动。
这是同道之人啊!
盛紘主动举杯,和永昌伯碰了一下,两人都是一饮而尽。
永昌伯一边示意梁晓给两人都满上,一边继续说道:“盛老弟,你看……”
盛紘心想对方是伯爵门第,如此的低伏做小,如此的坦诚相待,自己要是再不答应,可就是结仇了。
又抬头看了一眼执壶侍立一旁的梁晓,当真是一表人才。
盛紘为官多年,自然明白“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道理,当下再次主动捧杯向永昌伯敬酒,“承蒙世兄看得起小女,弟感激不尽,既如此,将来还望世兄和嫂子多多教导小女。”
永昌伯自然明白其意,心中一喜,知道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大半,当下和盛紘碰杯,又是一饮而尽。
盛紘做出决断后,心中不再疑虑惶恐,还有些自得,觉得自己的运气真是不错。
无论从哪方面看,这永昌伯府梁家,都比忠勤伯府袁家强太多了,梁晓和那袁文绍,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盛紘也不是信了永昌伯的一面之词,赴宴之前,他也找人打听了一下永昌伯府梁家,打探到的消息也和永昌伯所说的完全一致。
这永昌伯府确实没有搅合进二王之争,否则他就算是装病,也不会来赴宴的。
梁晓给永昌伯和盛紘满酒,心中感慨此事终于成了,自己的妻子也终于确定了。
兜兜转转,最后娶的正是他心心念念的盛华兰。
虽然选择盛华兰,看上的是盛家的主角光环,但回忆起原剧中盛华兰温润端庄的形象,梁晓还是莫名有些期待。
究竟是个何等模样的美人呢?
……
盛紘答应结亲后,梁晓找了个机会走出正堂,给正在远处待命的女使们比划了个手势。
不多时,吴大娘子归来,人还未到,笑声就到了,显然心情极好。
跟在吴大娘子身后的女使们手中捧着新一轮的菜肴,显然吴大娘子办事滴水不漏,她确实是去厨房转了一圈。
两家人继续把酒言欢,同时把正事也给办了。
永昌伯和盛紘两个男主人先交换了信物,口头上约为婚姻。
这个时代,哪怕两家人看对了眼,想要结亲,也要请媒人走个过场。
永昌伯承诺明日立刻去寻媒人,到盛家提亲。
吴大娘子很会办事,想到盛紘一直在外为官,如今孤身一人进京公干,很体贴的暗示如果盛紘在汴京人生地不熟,寻不到女眷帮忙招待媒人,自己可以提供帮助,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不要客气。
盛紘承了吴大娘子的情,笑着表示自家在汴京中也有一些人脉。
想到盛紘的嫡母就是大名鼎鼎的勇毅侯独女,吴大娘子对盛家更多了几分重视。
这盛家很挺邪门的,自家门第并不高,两代男丁结亲的人家却都是高门大户,看来确实是有不凡之处。
吴大娘子也只是表达亲近之意,听盛紘如此说,也就不再提,转而开始说其他事项,比如两家分居两地,如何下聘,如何迎亲。
这顿饭吃的宾主相宜,永昌伯见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就假装不胜酒力,任由自己被丫鬟小厮扶下去醒酒了。
其实他的酒量很好,根本没有喝醉,只是觉得和盛紘喝酒好没意思,想要回到自己的院子,抱着自己的侍妾喝酒取乐。
吴大娘子见自己丈夫今日的表现很不错,虽然看出来了他是装醉,也放任他退场了。
盛紘是外男,吴大娘子也觉得应该让自己儿子和未来的岳父单独交流交流,便也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于是,席上只剩下盛紘和梁晓这对翁婿了。
盛紘的酒量不错,没有喝醉,见永昌伯夫妇都离开了,就开始考教梁晓,想要多了解了解自己这个未来的女婿。
梁晓今晚一直在当背景板,只饮了几杯酒,一点醉意也没有。
盛紘问的都是四书中的内容,并不算简单,有些问题还很偏门,梁晓却是对答如流。
梁晓的贴身女使侍书将他之前的习字作业整理成册,刚刚派小厮送了过来,想着可能会有用,却是歪打正着了。
盛紘自己就是书法大家,饶是如此,还是对梁晓的字赞不绝口,在他眼中,梁晓的字略有些稚嫩,却和他本人一样,未来不可限量。
犹豫片刻,盛紘突然问道:“四郎,你一直没有参加科考,看来是准备走武将的路子了,只可惜了你这笔好字。”
梁晓笑着回答:“也不算可惜,侄儿练字,单纯因为自己喜欢罢了。家祖是追随太祖爷开国的武臣,家中长辈也都在军中效力,侄儿自然也要走这条路。”
盛紘皱眉道:“你这般聪慧,自然知道本朝从太祖爷开始,就是重文轻武,文官做到头儿,是宰相,又称宰辅大相公,次一等的也可称执政,皆为朝廷重臣,武官做到头儿,是什么样子,你比我更清楚。
“四郎,以你的才学,从现在开始科考,五年内必能中举,再有五年,进士及第也不是不可能,何必非要做武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