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怀说的不错,读书若是为了明礼,修身养性,平常多读读书,倒是无妨。但若是为官,光靠读书是没有用的。
朝廷每次开科取士,无数人参加,最终能金榜题名的不过两三百人,这些人中,哪个不是饱读诗书之士?
然而这些人,有的能够成为好官、有的人成为了贪官,还有一部分是庸碌无为的官员。
是因为他们书读的少了么?”赵兴说道。
“臣好像明白了。”齐衡若有所思道。
“不急,你现在还年轻,有的是时间慢慢想。平常也不要一门心思只想着读书,累了可以歇歇。无事的时候可以出去走走。把所见所闻结合自己所学,一一去印证。”赵兴说道。
他之所以和齐衡说这些,是因为齐衡平常所提的观点,有些太过理想主义了。
不过这也正常,齐衡出生高贵,不懂民间疾苦。
“是,臣明白了。”齐衡说道。
下午申时,马球会结束,赵兴乘坐马车,在禁军的护卫下先行。
各家的马车跟在后面,形成了一条长龙。
汴京经过多年发展,城外附近数里,也形成了一个个集镇。
其繁华程度,并不比城内差多少。
快到集镇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赵兴掀开车帘问道。
“回殿下,奴婢也不知道,曹指挥已经派人去前面查看了。”刘三石说道。
赵兴闻言点了点头,放下了车帘。
不一会,刘三石禀报道:“殿下,前面有人溺婴,孩子的母亲不愿意,闹了起来,引得许多人围观。曹指挥已经派人去驱赶了。”
“你说什么?”
赵兴掀开车帘,难以置信道:“既然有人溺婴,为何不管?”
“殿下,这种事没法管啊。”刘三石说道。
“什么叫没法管?婴儿就不是人命了?光天化日之下溺婴,还有没有王法了?”赵兴喝道。
“殿下,刘内侍说的没错,这种事太常见了,官府都不好管。”顾廷烨说道。
“放屁,什么叫官府不好管。刘三石传孤命令,务必要把孩子救下来。”赵兴喝道。
他要是不知道就罢了,这件事发生在他眼前,他要是不管,良心难安。
“是!”刘三石应了一声小跑着传达命令去了。
赵兴从马车上下来,说道:“随孤去看看。”
“殿下,那边百姓太多了,不安全,您还是在马车上等待消息吧。”顾廷烨劝道。
“仲怀,孤听你的意思,好像对这种事已经习以为常了?”赵兴问道。
“臣之前去扬州,路上看到过几次。听人说这在很多地方都很常见,不过汴京这边倒是很少见。”顾廷烨说道。
“那伱怎么没和孤提过?”
赵兴听到顾廷烨的话,呼吸一滞。
顾廷烨去一趟扬州,都在路上都见到过几次,可见每年被溺死的婴儿有多少。
一想到这里,赵兴难受的都快无法呼吸了。
赵兴深吸了一口气,往前走去。
很快,赵兴来到了最前方,此时百姓已经被禁军驱逐的远远的,给隔开了。
场中只有一个身着沉香色锦袍的中年男子和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
那中年男子正点头哈腰的和曹勉说着什么,而那个女子则坐在地上,一脸喜色的抱着一个婴儿。
路边上还堆着一堆木柴,地上有个熄灭的火把。
看到这里赵兴怒气更甚,这那是要溺婴,这是要活活给烧死啊。
赵兴走上前去,怒视着中年男子道:“看你的样子,也不是养不起孩子,虎毒还不食子呢,为何要如此对待自己的孩子?”
中年男子虽然不知道赵兴的身份,但是周围的那些士卒身穿禁军盔甲,他还是认的出来的。
见这些禁军对赵兴恭敬的样子,中年男子也知道赵兴身份不简单,闻言呐呐无言。
“放肆,太子殿下问你话没听到么?”曹勉呵斥道。
“噗通。”
中年男子听到赵兴是太子,腿一软瘫软在地,哭嚎道:“太子殿下,草民要烧的是草民的女儿,也不犯法啊。”
“混账!《宋刑统》中规定,子女不孝,父母杀子无罪。你这孩子尚在襁褓之中,难不成还能对你不孝?你当孤不懂大宋律法不成?”赵兴喝道。
各朝代对于父母杀子的处罚标准都不一样,有的朝代甚至对此没有处罚。
按照大宋律例,除非子女不孝,不然父母打死子女是要被流放的。
这种规定在实际应用中很难判定,毕竟在孝道至上的古代,和父母顶嘴都可以定为不孝。
但是这个孩子尚在襁褓之中,就是想给她扣上不孝的帽子也不可能。
“说到底怎么回事?你若是还敢欺瞒孤,罪加一等。”赵兴冷冷道。
“殿下,草民这么做也是被逼无奈啊,草民家里就草民一个独苗,但是草民家里妻妾一连生下几个都是女儿。草民找高人算过,说只有将最后这个女儿烧死,下次才能生出哥儿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草民这也是为了尽孝啊。”中年男子说道。
“混账!”赵兴气的一脚把他踹了出去,怒声道:“是不是孤还要夸你?”
“来人,把他拿下,送去开封府衙,依律严惩!”赵兴冷冷道。
“太子殿下饶命啊。”中年男子哭嚎道。
“太子殿下开恩啊。”
抱着孩子的女子见赵兴下令抓人,连忙向赵兴磕头求情。
“他要烧死你女儿,你还要为他求情?”赵兴难以置信道:“你可知道孤若是这么放过他,他说不定还会对你女儿下手。”
女子闻言还是不停的磕头,苦苦哀求赵兴手下留情。
赵兴气的都不想管了,然而想到这毕竟是一条人命,终归有些不忍,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一切按照律法来,带走!”
说完赵兴,不顾那男子和女子的哀求,转身就走。
……
“夫人,前面有个员外要烧死女婴,殿下知道后大怒,命人阻止了,还让人把人给抓了。”
前面赵兴的车驾停了下来,后面的官眷马车也都停了下来。
等了好一会,见前面还没动静,不少人就派了下人前去打听消息。
英国公府的下人把打听到的消息详细的说了一遍。
英国公夫人听完,叹气道:“真是造孽,怎么能狠的下这个心啊。”
“那个孩子的母亲也是个糊涂的,殿下要为她主持公道,她竟然还哀求殿下开恩。”张桂芬说道。
“唉,这也不怪她。那女的一看就是个妾,男人因为她被抓走了,回去后家里的大娘子肯定会把责任都怪在她头上。她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英国公夫人说道。
张桂芬闻言沉默了一会说道:“真希望太子殿下能够重视此事,能够不让这种事情再发生了。”
“有些地方认为初胎生女,如不溺死,则必连育之女,而得子必迟,所以完婚即期得男,有生女者当必抛溺。这种事太多了,如何管的过来?”英国公夫人摇头道。
“难道地方官府都不管么?”张桂芬震惊道。
她出身高贵,又一直生活在汴京。
汴京官宦人家,不管是为了前途还是脸面,都不会做这种溺死抛弃女婴的事来。
因此她虽然偶尔听到过一些,只以为是个例,但是如今听母亲的意思,这种事非常常见。
“民不举官不究,官府如何管?”英国公夫人摇了摇头。
“或许殿下有办法呢?”张桂芬喃喃道。
通过今天的接触,张桂芬知道赵兴和她原本所想的并不一样。
而从赵兴得知这件事后,愤怒的亲自前去处理来看,赵兴对这种事也非常反感。
她觉得赵兴或许能想到办法解决这种情况。
……
接下来的路程,赵兴心里一直憋着气。
从顾廷烨和那些围观百姓的反应来看,显然对于这种事情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溺死婴儿这种事,竟然在所有人看来成了习以为常的事,兼职让赵兴毛骨悚然。
回到东宫,赵兴把顾廷烨和齐衡留下,来到前殿。
“仲怀,元若,坐吧。”
赵兴摆了摆手,来到主位上坐了下来,说道:“仲怀,你说之前去扬州的途中看到过几次,你就没有打听过,为何有那么多百姓溺子?”
“回殿下,臣也让人打听过,这种现象在民间时有发生,并不是大宋才有。这种现象从战国时期就已经形成了,《韩非子》中也有记载,父母之于子也,产男则相贺,产女则杀之。”顾廷烨说道。
“简直荒谬,这天下人谁不是女子所生,若是都这般,以后天下岂不是只剩下男人了?这简直在草菅人命!”赵兴越听越怒。
上辈子他就听说农村有人生下女儿将其溺死或者抛弃的,没想到这种行为竟然是从古代遗留的。
“殿下,以前只是溺女,如今不少百姓甚至连儿子都会溺死。”顾廷烨说道。
“为什么?”赵兴皱眉道。
溺女他多少还能理解,重男轻女嘛,毕竟古代粮食产量不高,女儿养大了却是别家的。
有的还有和今天碰到的那个中年男子一样,是因为迷信导致的。
但是溺死儿子,就让他有点想不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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