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阴沉,
让下午的厅堂中有些昏暗,
从开着的窗户朝外看去,
一阵秋风吹过,
庭院中的树木枝头摇摆。
树下,
有几片变黄的树叶在半空中打着旋,朝着平整的深色石板路飘落而去,
落到地上的树叶又随着秋风动了动,
最终和其他发黄的树叶一起躺在了路面上。
“嗒”
“嗒”
几滴冰凉的雨点打在树叶上发出了微响,
很快秋雨和微响就都变得细密起来。
一会儿后,
又有几片树叶在半空中跟着雨滴起舞后,落到了被雨滴淋湿的石板路上。
石板路被淋湿后变成了亮黑色,
落叶和路面上还有点点积水隐约倒映着灰色的天空。
申时初刻(下午五点后)
临近傍晚,
灯笼将挂未挂,
满是落叶的石板路附近,
有女子说话的声音传来,
沾着雨滴的裙摆下,露出的锦缎云履踩在了石板路和落叶上,
待人走到不远处,
细密的秋雨中,能看到是两个女使合打着一顶纸伞,其中一人还端着什么东西。
上到走廊的台阶上后,
女使收起了打着的纸伞,
沿着走廊走了几步后,低头穿过小女使掀开的门帘走了进去。
相对于室外,
没有点蜡烛的屋里更加有些昏暗,
屋里又都是名贵的深色木材装饰,
这让整个厅堂似乎都融入到了深色的昏暗中。
只有那个坐在窗边桌案前,
穿着银白色秋衫的婉约身影成为了一抹亮色。
比衣服更亮的是那朝着窗户被嫩白手掌撑着的脸庞。
窗外的光线,也让她莹白脸庞上正在发呆的如水双眸更加的晶莹。
端着托盘的女使看着这幅美景看的有些呆了。
方才打伞的女使看着厅堂中的昏暗,回头朝着门口的小女使道:“你们怎么没点蜡烛?”
“我没让点!”
窗边的姑娘轻声说完后,继续道:“凝香,现在去点上吧!”
方才举着伞的凝香应是之后去找火种,
端着托盘的女使细步出言道:
“姑娘!荣妃娘娘今日派人送来的薯蓣、莲藕和玉米!厨房便给您作的这道滋补的板栗薯蓣玉米炖鸡汤。”
窗前的荣飞燕:“嗯!放桌上!”
细步放下一个汤盅后,走到荣飞燕身边道:“姑娘,这秋雨有寒气,又是傍晚变冷的时候!奴婢还是关上窗户吧!”
荣飞燕放下支着脸颊的手掌,上身往后一靠,倚在了身后棉絮做成的布偶身上说道:“细步,你说他现如今到勇毅侯的大营了么?”
细步绕过桌案,走到窗前伸手关着窗扇道:“姑娘,十二日才从汴京开始走,还带着这么多的马车,今日才二十八日,应是到不了的!”
荣飞燕感受着窗扇关上前的最后一抹凉风,叹了口气。
正固定着窗扇的细步听到这声叹息,回头看着荣飞燕:“姑娘,虽然没到,但奴婢觉着路程应该走完大半了!”
荣飞燕:“嗯!”
主仆二人说话的时候,
凝香已经拿着火种点着了一根蜡烛,随后同其他女使一起,点亮其他灯笼下的蜡烛。
凝香将一盏明亮的蜡烛放在荣飞燕身前的桌案上时,细步正好将汤盅的盖子放到了一旁,把汤匙递给了荣飞燕。
细步继续道:
“姑娘,听说这玉米是勇毅侯夫人亲自在庄子里采摘的!献给皇后娘娘后,皇后又赏赐给了荣妃娘娘。”
荣飞燕拿着汤匙舀着汤盅里的泛着油光的鸡汤,嗅了嗅尝了一口后,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无言的半刻钟后,
细步又将托盘上剩下的那盅汤放在了荣飞燕跟前。
待荣飞燕将两盅汤都喝完,女使凝香道:“姑娘,看您这么喜欢,奴婢明日让厨房继续做这個汤!”
荣飞燕笑了笑。
一旁的细步将汤盅放回托盘,又拿起托盘上的精致的花笺,朝正在用手绢儿擦嘴的荣飞燕递过去,道:
“姑娘,重阳将近,吴大娘子的帖子也送来了。”
荣飞燕放下手绢儿接过花笺看了看,思忖片刻后道:“算了,今年我便不去了。”
凝香看了一眼准备着端托盘走向门口的细步,道:“姑娘,大娘子说让你去。”
荣飞燕抬头,有些惊讶的看着凝香:“什么?”
“姑娘,大娘子说,显哥儿的婚事八成还得落到辅国公窦家,宫里荣妃娘娘也很看好这份姻缘。”
“可显哥儿他瞧不上窦家姑娘您也是知道的.所以,大娘子说,到时让你多和窦家姑娘打交道,多说些显哥儿的优点。”
荣飞燕一愣:“我哥的优点?”
凝香迟疑了一下,然后缓缓的点了下头。
荣飞燕:“那我可得好好想想了。”
说着,
荣飞燕从身前的桌案上抽出了张纸。
看到自家姑娘的动作凝香赶忙开始研墨。
半刻钟后,
荣飞燕拿着毛笔在砚台里掭了掭。
“.”
桌案上的蜡烛烧短了小半截,
边上的凝香和细步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荣飞燕双手支着秀美的下巴,她面前记录自家哥哥优点的纸上.还是一片空白。
打完哈欠的细步揉了揉眼,道:“姑娘,要不明日再想吧!”
荣飞燕放下双手,认输的点了点头。
正要起身的时候,荣飞燕一下停了动作,又坐了回去。
“姑娘,你是想到了什么吗?”
细步有些惊讶的问道。
荣飞燕点头,拿起毛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后,放下毛笔起身朝卧房走去。
两个女使探头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与徐家五郎是朋友’、‘准时上下值’
酉时正刻(下午六点后)
天色已黑,
秋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
柴家,
秋声苑,
地面映着五六顶伞下的几盏明亮灯笼,
灯笼周围的雨滴被照亮,如光点般朝下落去。
走了一会儿,
光点消失,却是都进到了走廊下。
纸伞被放到廊下。
众人进了厅堂。
明亮的烛光下,
照出众人的鞋履下、裙摆上都不可避免的沾了水渍。
穿过两道房门,
清冷的气息被关在了房门外,
踏在柔软地毯上的柴铮铮极其随意的张开双臂,
身后的一等女使云木轻车熟路的帮她卸了披风,脱了褙子,
一等女使拂衣熟练的解开柴铮铮腰间的百迭裙的系带,将湿了裙角的百迭裙收起,
有其他女使将放着温水的铜盆、室内穿的鞋履放在了柴铮铮身前,
二等女使紫藤正要给坐下的柴铮铮洗一下脚的时候,
柴铮铮摇头道:“擦一下就行,等睡觉再洗。”
“是,姑娘!”
说着,紫藤用细软的毛巾给柴铮铮擦了下脚,并将鞋履给她穿上。
云木刚给柴铮铮披上轻柔贴身的衣服,还没系上系带,柴铮铮便已经快步朝前走去。
“姑娘!头发还没解呢!”
云木喊着,便追了上去。
柴铮铮走到厅堂里间,
就看到桌子上,
明亮的烛光下,
一个信封静静的放在那里。
柴铮铮快走几步来到桌前,拿着信封看了几眼。
看到信封上‘榆林寨’字样的印戳后,柴铮铮点了点头,然后两三下拆开了信封,抽出了里面的信纸。
这时,
一等女使云木和拂衣已经跟了进来。
云木正要站到柴铮铮身后,帮她解了发髻的时候,却看到柴铮铮摇了摇头。
云木只能停下脚步。
柴铮铮看着信纸上‘店中伙计八月二十五日闻得,二十四日徐家五郎遭袭’、‘三人击溃一队白高精锐,射杀数十人’、‘有人接应已奔赴勇毅侯大营’等等信息,她嘴角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收起信纸后,她朝着角落里的甲胄木偶看了一眼,双手合十,闭眼低声祈祷:“不盼你立多大功勋,只愿你早日回京。”
祈祷完,柴铮铮起身走到床边,打开一个木盒后将信封放了进去。
合上木盒前,能看到里面有四五封已被拆开的信。
八月二十九
晴空万里
勇毅侯麾下大军驻地以北,
一行精悍的骑军驻马在山坡上,
骑军们的坐骑还在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看着连绵营地中高高飘着的‘周’字大旗,
听着隐约传来的号角和训练的喊杀声,
徐载靖拍了拍小骊驹的脖颈,又和去迎接他的郭逵对视了一眼。
“哈!”
“驾!”
徐载靖一马当先的鞭马朝着大营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