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
证物室里的某个手机响了一声。
负责看管这些手机的警员正戴着耳机,吃着泡面,聚精会神地看着自己手机的屏幕,上面正在播放一个警匪片。
凶手就藏在证人里面,趁着从审讯室出来上厕所的工夫,悄悄溜进了证物室,毁掉了一件很重要的证据。
他看得入神,一颗心随着影视剧的伴奏悬了起来,全然没有注意到从半开的房门处溜进来一道人影。
那人影戴着黑色鸭舌帽,将面部隐入黑暗之中,轻手轻脚地绕过看管证物室的警员,走到一个长长的铁架子前,目光从摆在架子上的手机一一扫过,最后停在了刚才响了一声的那个手机上面。
就在他刚刚伸出右手拿起手机的时候,手机忽然又响了起来。
这次是电话铃声。
“错错错,是我的错!”
“热恋的时候怎么不说……”
“生活的无奈我已好困惑,你能不能不要再啰嗦,最好沉默!”
那人慌忙地在屏幕上划了一下挂机键。
看守证物的警员忽地像是生出了警觉,摘下耳机,侧耳听了听,却发现什么声音都没有,摇晃几下脑袋,重新戴上耳机,继续观看紧张刺激的警匪片。
那人舒了一口气,躲在角落里,摁亮手机屏幕,用大拇指按在解锁键上,却无法打开手机,这才发现自己戴着手套,拍了拍脑袋,换成了密码界面,认真地想了想,输入了几个数字。
手机屏幕上弹出几个字:密码错误。
那人愣了一愣,瞪圆了眼睛,显然没有想到密码不对的情况,扭头偷偷瞄了一眼看守证物的警员,确认对方还在刷剧,这才又在手机上输入了一串数字。
手机屏幕上还是显示着那几个字:密码错误。
他又一连输了好几次,结果都是一样的,且屏幕上已经开始显示只剩下三次机会的提醒。
“怎么可能!”他在心中狂呼,嘴里却不敢发出一丁点声响。
“怎么可能!”看守证物的警员愤愤地摔下手机,气呼呼地自言自语道,“这什么破电视剧,简直一点儿也不切合实际,哪个糊涂蛋会连有人溜进证物室都不知道!就算是这个人没发现,难道警局那些监控都是摆设吗!可笑,太可笑了!”
那藏身黑暗中的人影瞳孔地震,忽然想起刚才自己一路走过来也途径了好几个监控器,莫非此刻自己已经暴露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地咽了咽口水,心急如焚地又输了两次密码。
屏幕上的字依旧没有改变。
正当那人犹豫着要不要先回去仔细想想密码是什么的时候,那看守证物室的警员忽地又扭转脖子,朝着那人藏身的方向望了望。
被发现?那人双眼一眯,神情紧张地拿了旁边架子上恶性斗殴事件的一个砖头证物。
警员歪歪头,皱着眉头听了一会儿,缓缓站起身来。
而就在这名警员起身的时候,手机画面里那个糊涂蛋警察也站起了身来,朝着摆放证物的铁架子走去。
啪嗒,啪嗒。
脚步声在证物室响起。
啪嗒,啪嗒。
脚步声在警员的耳机里响起。
忽然!砰砰砰,三声枪响陡然在耳机里炸开!
看守证物室的警员吓了一跳,慌忙摘下耳机,左右横扫一眼,没发现什么异常,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藏在黑暗处的那人也被耳机里的枪响吓了一跳,手里砖头没拿稳,嘭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看守证物的警员瞳孔一缩,迅速拔出配枪,指着砖头掉落的地方,沉声道,“别躲了!我都看见你了!快出来,再不出来我就开枪了!”
黑暗中无人回应。
警员端着枪,一步步靠了过去,绷紧了身上每一块肌肉,喉结蠕动几下,“哟呵,跟我较上劲儿是不,是不是赌我的枪里没有子弹?告诉你,你赌输了,老子的弹药充足,把你打成一个筛子不成问题!快出来,我的耐心有限,不要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负隅顽抗!”
砖头掉落处仍然没有半点动静。
警员哼了一声,表面十分淡定,心里却是慌得不行,手心里爬满了细汗。
“好吧,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我倒数十个数,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可就真开枪了……”
“十,九,八……四,三,二……点九,二点八,二点七……呐呐呐,做人不能太过分啊!我跟你讲了这么多,你连一句回应都没有,很没礼貌哎!”
等了许久,还是如先前一样,证物室里静悄悄的,只有他自己的声音在回荡着。
警员舔了舔嘴角的泡面残渣,一咬牙,猛地冲向转砖头掉落处,闭着眼大喊道,“啊啊啊啊!你别动啊,你要敢乱动一下,我就打死你!”
他见迟迟无人应答,虚睁开眼睛看了看,这才发现对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低头瞟了一眼掉落在地上的砖头,警员撇了撇嘴,收起配枪,弯腰将其拾捡起来,放回铁架子上面,嘟囔着,“都跟这帮孙子说了八百遍了,要把证物放在架子中间位置,还是特么这样胡乱堆放在一起,多危险啊!这次掉下来的是个砖头还没什么,要是下回掉的是手机这样的电子设备,一不小心摔坏了,那可咋整!”
又检查了一番其他证物,确认没有掉落的可能之后,他才慢慢踱步回到桌边,戴上耳机,再次沉浸在警匪片紧张刺激的激情中。
好巧不巧,画面里的警员也回到了自己座位上,继续观看着手机里的影视剧。
警员啧啧两声,“一点都不淡定,人都没见着就开枪,吓我一跳!这什么素质,也敢跟我一样负责政务室这种重要部门!”
影视剧中的凶手便在此时悄然溜到警察背后,随即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小刀。
刚吸了两口泡面的警员又叫嚷了起来,“哇!有没有搞错啊,大佬!这么黑的环境,这么亮的刀,讲不讲科学的?关键是这么亮的刀,这糊涂蛋居然都没注意到,他眼睛是瞎的吗!”
剧情当然不会因为警员的吐槽而更改,画面里警察毫不意外地被凶手割了喉,险些洒满了那张放着泡面和手机的桌子。
看守证物室的警员摇着头感叹几句,突然一扭头,看了看身后,“很难吗,就这样回头看一眼很难吗……什么破剧情!”
刚想从墙角铁架子上端跳下来的人影吓了一跳,立马又缩了回去,等到警员将脑袋扭转过去,这才小心翼翼落在地面,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慢慢地将手机放回原位,打算贴着墙边溜出去。
可当他将将跨了半步,那警员忽然又扭头过来,嘀咕着“很难吗”三个字。
他惊了一下,瞬间僵在原地,幸好那警员并没有发现他,很快又转过头去。
如此这般,来来回回好几次,他才艰难地走到了门口,在即将迈出证物室的时候,他用余光瞄了一下那名还在刷剧的警员,忽然想起了童年的玩伴,想起了那些个夕阳余辉中他们一起玩一二三木头人的日子。
他莫名地伤感起来,也不知童年的玩伴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也在挂念着他的安危。
当然,这样的伤感也没有持续太久,毕竟眼下情况危急,他压低了帽子前沿,匆匆走进卫生间,摘下帽子,脱了外套,用塑料袋装好,卷成较小的圆柱体,而后将其放进马桶的水箱之内,拍了拍手,一打开厕所隔间门板,当即呆住了。
那名负责看守证物室的警员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就站在他隔间门口。
两人四目相对。
那警员下巴一扬,冷冷地说道,“哈!被我抓到了吧!你这魏烁南还真是人如其名,真特么猥琐!”
魏烁南挤出一脸尴尬的笑容,“警官,你这是什么意思……”
警员举起手机,指着手机屏幕上的监控画面,寒声道,“你刚才所作所为全都被监控拍了下来,你还有什么想狡辩的?”
魏烁南眨了眨眼睛,“警官,你不要睁着眼乱说,那画面上的哪里是我,那人穿的是黑色外套,戴着鸭舌帽……我穿的可是蓝色的衣服,也没戴帽子啊!”
几十分钟前从旅馆回到警局的司马北突地跨进了厕所,缓步走到魏烁南所在的隔间,扫了眼水箱附近地面的水渍,哼了一声,打开水箱盖子,取出那个卷成圆柱体的黑色塑料袋,偏着脑袋看向魏烁南,“来!接着编!我看你能不能编圆咯!”
魏烁南顿时面如土色,低垂着脑袋,沉默不语。
那看守证物室的警员正是专案组哼哈二将中的男警官,此时扬眉吐气,一扫之前因为女警官被带走调查的阴郁,冷笑着给魏烁南拷上手铐,“别挣扎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这时候,马良走了进来,轻轻地拍了一下男警官的后脑勺,“调皮什么,赶紧把这货带回去审问……”扭头看向司马北,疑惑道,“你从旅馆回来只看了一遍审讯记录,怎么就知道这小子要玩花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