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大屏幕一黑,然后又亮了起来,开始播放着两起事故相关视频照片。
王多娇手机里记录的事故发生在十年前。
地点是在A市奎星街北段,死者是一对老年夫妻。
他们就是王多娇的父母,或者说是朱芸的父母。
王多娇实际上是一个弃婴,被一对没有孩子的夫妻捡了去抚养成人。
这对夫妻仍旧保留了孩子原来的姓名,并没有刻意把包被里出生证明藏起来,甚至在户口本上也填的是王多娇三个字,只是平常称呼孩子为芸儿。
等到王多娇懂事以后,看见学籍上的名字,第一次产生了人生割裂感。
自己不跟父母姓,这种情况非常少有。
因为少有,所以王多娇被班里的同学排挤。
于是,王多娇也就在这时候有了第二人格,跟养父一个姓氏的朱芸。
随着年龄的增长,王多娇在空间距离渐渐跟父母疏远了,但不论她去了哪座城市,始终无法甩脱父母那令人窒息的关心。
她最讨厌父母不吭一声,突然出现在她生活的城市。
那一天,她正在奎星街拍着视频,准备上传到网上,挣点泡面钱,结果一转身,竟看见养父母站在街道对面。
王多娇很生气,抬腿便走,根本不管养父母在后面如何着急地呼喊自己的名字。
悲剧就在这时候发生了。
一辆疾驰的货车呼啸而过,碾碎了养父母的呼喊,也碾碎了他们的躯体。
王多娇呆呆地愣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轻轻撞了她一下,跑向了街道中央,帮忙拨打了急救电话,而她却是忽然晕倒了下去。
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回到了养父母的老家,户口本上的名字也不知怎的变成了朱芸。
枕头底下是一堆机票和火车票,名字不尽相同,有叫邱玉婷的,也有叫王多娇的。
但她只记得自己从小到大都叫朱芸。
那会儿距离父母出车祸已经过去了五年,然后又过了五年,她回到了A市,开始调查自己父母死亡的真相。
肇事事故并不难查,她很快便利用自己是新闻记者的优势,从交通部门那里了解到车祸事故的全部细节。
司机叫傅强,出事故之前喝了酒,所以非常不幸地误把油门当成了刹车,撞死了王多娇的父母。
事情看似很简单,但朱芸敏锐地发现了这其中的疑点,傅强当天并没有活儿,中午还在城南喝酒,不可能忽然跑到城东开车,再去城北撞死自己的父母。
时间上不吻合。
而且,她看着档案上傅强的照片,心里没有半点感觉,尽管她不是王多娇,但情绪应该是共通的。
朱芸无论怎么看,都不觉得傅强是肇事司机。
这里面肯定藏着秘密,她决心偷偷地调查一番,所以找过很多人询问,也去了很多王多娇曾经去过的地方。
慢慢地,朱芸发现了一个王多娇的秘密。
王多娇是某个杀猪盘组织的成员,专门欺骗那些自己条件不咋滴,还想泡个美女妹子的男人,而且王多娇还曾被胁迫接待过一些高级客户,尽管好像都被王多娇巧妙地处理了,并没有真的被怎么样,但那些视频照片看得直教人恶心。
朱芸从未想过,繁华美丽的A市,底下居然藏着这么多腌臜!
她犹豫了很久,最后决定还是以身犯险,寻找机会加入了那个杀猪盘组织。
从此,她在电视台的地位直线飙升,很快就开始独自负责一档节目了。
也就是从这时候开始,朱芸慢慢地了解到当年车祸的真相。
撞死养父母的不是傅强,而是当天中午与傅强一起喝酒的另外某个司机。
那名司机是东升海鲜酒楼的员工,原本生活窘迫,欠了一屁股赌债,但自从那起车祸之后,忽然发了财,不仅还完了赌债,还在A市买了房子,从东升海鲜酒楼辞了职,自己买了辆车,入驻了网约车平台,每天只接几单打发时间。
朱芸费尽心思,终于要到了那名司机的联系方式,然后发了个专车订单,在取消了四五次之后,成功坐上了那名司机的车子。
在车上,她跟司机东拉西扯,慢慢地绕到了十年前。
“哎,这A市变化真大,十年前我来这儿的时候,那边还是一片农田呢,现在居然也是高楼林立……”
司机懒懒地回了一句,“嗐,修那么多楼也只是看着光鲜,工资还是十年前的水准,三千五!”
“你们开网约车又不像货车司机,要等着别人发工资,每天挣多少都是自己的,而且现在这打车费涨了一大截,你每个月挣的钱肯定比人家开货车的多,还没别人辛苦,多好啊!”
“好什么好!现在这狗屁平台抽佣太狠,我每天除开油费,吃喝的费用,也就能挣个一百多块钱,一个月下来总共也就三四千的样子……怎么可能比货车司机挣得多,开货车的保底工资就是六七千,再加点抽成,每个月一万左右不是梦!”
“那你怎么不去开货车?货车驾照很难考?”
“难考什么……我以前就是货车司机,出过一次事故,再开货车心里犯怵,这才跑来开网约车。而且,我现在也不需要那么辛苦了,开网约车只是为了找点事做,免得自己闲出毛病来。”
“事故?什么事故?总不会是撞死了人吧!”
“开什么玩笑……我技术这么好,怎么会撞死你!哎哎,你快下去吧,这么不会说话,我不做你生意了!”
朱芸只好下了车,但她并非一无所获,临走之前假装捡手机拍下了那司机的样貌,并从对方肩膀上捡走了一根头发。
后来,她又从杀猪盘某个负责人那里套出了真正肇事车辆的车牌号,通过在车管所工作的同学找到了那辆被报废的货车。
虽然相隔十年,很多证据已经灭失了,但朱芸还是从驾驶舱座椅缝隙中找到了一根头发丝。
她将两根头发送去检验,结果显示为同一个人,证明当年开车撞死自己养父母的确实不是傅强,而是那名转行开网约车的司机。
朱芸本想去找那名司机讨个公道,但是同在杀猪盘组织的另外一个女子告诉她,司机不过是执行者,那场车祸背后还有主谋。
为了找到主谋,她只好隐忍着,后来好不容易查出了点眉目,却被杀猪盘组织发现了,只能又搁置了一段时间。
等她想要重新调查的时候,那名司机不知所踪,原本的证据也都消失了,她隐隐猜到了一个真相。
当时有人想杀了王多娇,却意外地撞死了她的养父母。
司马北讲到此处便停下来了,转而开始讲起了U盘里的另外一场事故。
那是U盘里记录的事故,时间也是十年前,地点是A市朝阳游泳馆。
死者是一名高中女学生,死因是溺水造成的机械性窒息。
这女学生正是河马脸大婶的女儿,阿雯。
U盘里的资料不多,只有河马脸大婶与当时在游泳馆里目击阿雯溺亡的几名市游泳队队员。
他们都一口咬定阿雯是溺亡的。
但河马脸大婶还是找出了他们话语里的破绽,有人说阿雯那天穿的是粉色游泳衣,有人说是红色。
实际上,阿雯根本没有粉色或者红色的游泳衣,只有一件黑色打折泳衣。
这些人在说谎!
河马脸大婶察觉出了这一点,于是找人分别跟踪这几个以前跟阿雯一起训练的队友,接连熬了一个月,这些人终于耐不住了,不约而同地走进了同一栋别墅。
河马脸大婶很轻易地知道了别墅主人的名字,因为那别墅主人是A市的某位大人物,所有人都认识,其中自然包括别墅门口的保安。
紧接着,她又调查了这位大人物十年前的行踪,发现女儿阿雯死的那一天,这位大人物就在朝阳游泳馆里,似乎在陪着孩子学习游泳。
河马脸大婶心中有了某种猜测,在某个周末,趁着那位大人物不在家的时候,偷偷溜进了别墅,然后发现那大人物的孩子居然患有惧水症,只要是身体一沾上水,就会倒在地上浑身抽搐。
她意识到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便利用法医这边的关系,找到了那大人物孩子的医生,从对方口中知道了那孩子第一次发病的时间正是女儿意外溺水身亡的那天。
“那孩子刚送来医院的时候,一个劲儿喊着不要淹死她,不要淹死她,爸爸求求你了……也不知道是出现了什么幻觉,居然能让一个几岁的孩子说出这么恐怖的话!”
河马脸大婶却不认为这是由于出现幻觉而产生的胡言乱语,她觉得那孩子喊着要淹死的人是她女儿。
因为,阿雯在那天真的被淹死了。
司马北一口气讲完这些,看着现场呆愣的媒体记者,沉声说道,“我在来这儿的路上,给我的某个大学教授朋友打了电话,因为他以前调查一起少年肇事案件时,也查过那位大人物,还跟我说过一些很是敏感的话,只是当时我没太在意……今天重新找他了解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朝阳游泳馆的拆迁就是华武集团负责的,而当时那里也是杀猪盘女孩最喜欢约男人见面的地方,毕竟游泳的时候,最能展现自己的身材嘛!”
马良闻言瞳孔一缩,震惊道,“你的意思是阿雯撞见了杀猪盘组织的秘密,所以被那位大人物活活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