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地狱的路常由善意铺陈,这句话是西方风格的‘好心办坏事’,也是奥默格外欣赏的古老谚语。
它论证了善意可以无关对错的必然,极大丰富了世人对那世事无常的认知边界,方能在那失控的发展不期而遇时,不至于显得太过不堪。
常人的极限莫过于此。
即便是凭借健康的大脑,出色的芯片硬件来熟读铭记下那一切的古老智慧,也仍是免不了临到事前大脑空白,所学所擅皆难化用的僵硬中去,没有像那庸人一般破防大吼、颓靡挫败,便算是往日经行之路不算白走的些许反馈。
但若能拥有高出水平线的心理素质,又或是那惯于意外状况的应变思维,你便算是踏入了非同一般的领域,有了些值得称道的优势。
而当你同时具备两者,并且有能调取过往所学——做到这份说来轻易,也人人都能沾点,但要正如字面意义上的纯粹却是极难的境界时。
你便能轻易化解生活中遇到的绝大部分问题,更能给人一副神通广大,绝难被难题困住的bermensch形象。
bermensch/超人,这是一种能让奥特战士们与鬼野笑美在内的一干β训练场员工都格外熟悉的哲学概念,这份会扯上尼采这份耳熟能详的哲学家的超人概念,比起理论更接近一种愿景,那愿景期待着一种能够颠覆现有社会秩序与道德观念的新型人类,具有创造力、力量和独立性,能够自我超越,缔造全新的价值观。
比起物质意义上的超人,这份精神境界上的超人永远都是难能可贵,哪怕是在标榜先进与多元的神圣泰拉联邦,这份愿景也仅仅是在极少数独立个体间实现。
而在这样的行列中,没有奥默.林顿。
毫无疑问,尽管他已走在这样一条路上的,但那未曾抵达的些许距离正可谓作指尖宇宙般的天堑。
而那之中最直观的证明,无疑便是当下。
——在一道道菜肴接连上桌,便连需要继续长期蒸煮的菜肴都有使魔(令称其为清平的小龙,夕唤之为阿咬的古怪两足兽)看着,让奥默找不来继续待厨房的理由,不得不前往餐桌的时候……
他就像一只刚入水却很谨慎的青蛙。
感觉温度不太对,应该不是错觉?
赛罗在和欧布、捷德、安奇、利匹亚,以及屏幕里的古立特,讨论昨日战斗的复盘。电光机王组则是正与古立特同盟聊着这一天半来在界门区瞧见的各式新奇,其间还有十驾、鬼蛇这俩怪兽操控者的搭话,留貉与沉好似同样寡言的沉默。
这一桌人好像没什么问题,尽管貉的反应有些让他在意,尽管年与重岳的混迹其中显得有些突兀,但岁家人本就每桌都有,黍与夕现在就正招呼着赛马娘那一桌的初高中生,前者倒是表现自然,后者却是有些紧绷,似是不太适应与这些封面上的真人相处。
这点还不如奥默这一桌的毕泽呢。
毕泽那可以直接看着令揽着碧翠克斯与切列尼娜豪气干云,还会偶尔招呼一下伊莎玛拉的画面啧啧称奇,再对那女巫兽时不时盯一眼的手机说两句话,旋即又和一旁的仿生人女友嘀咕着什么,看着倒有几分成熟人士的稳重。
也就只是看着稳重,当你尝试复现他那口型下的话语,就会发现这逼人一会儿煽风点火,一会儿查看仿生人女友对菜谱的掌握进度,手法里还塞几个骚话循环。
得亏他这次自己给自己上了静音结界,否则这一桌人听力超群,不好说会用什么眼神看他。
不过就算是听力受限,也不妨碍奥默以看垃圾的目光看他,旋即转而看向赛马娘那桌。
鲁道夫、千明、白仁、葛城,连同那人气不足以入选梦之杯的天狼星象征,都是肩并肩地凑在一起,看千明手里投影开的赛事录像,俨然也算是在赛事复盘,聊着什么大意,什么该在哪里加速,不该放任对手上前的话,听着倒也没什么问题。
没什么不妥。
尽管个别人的家教可能包含食不言寝不语这样古老的传统,但东亚文化圈多的是在饭桌上畅所欲言的氛围,吃饭时不论聊些什么,又或是埋头玩手机什么的,也都不足为奇。
即便是手下那几位小姑娘都在埋头敲手机中忘记夹菜,以至于被某帝国太子带来的黑发马娘默不作声的狂炫周边,奥默也没有提点过问一下的意思。
就当给她们长个记性吧,不然她们还真就忘记貌不惊人的米浴小姐是特雷森隐藏胃王的事实。
饭桌的战场是很残酷的,当你那看着像个小村庄的邻国摸出大伊万时更是如此。
不过那也只是限定于那一桌赛马娘战场的隐患。
并且隐患越大,黍看她的目光越慈祥。
放到奥默自个儿这一桌,除了伊莎玛拉的食量略显超越以外,最能吃的反而是奥默自己。
平日在活动室里,都会用室内健身器械维持状态的佣兵型训练员,食量本就是普通成年人的1.9倍,在动用魔力,驾驭怪兽之力时更是会倍数提升,为你展示能量守恒的点点挣扎。
换到最近时,深夜努力多了也是一样,毕竟尽管很多人会忽略这一点,但激烈前后的确是体力活。
尤其是女方里有一个体力不行时,那这运动量更多得是你自己补上。
奥默总会免不了在餐桌上烦恼,毕竟不论是从恩格尔系数还是从单纯的效率来看,大胃王属性都属实不太行。
尤其是现实并非动画,更不是搞笑动画。
他无法以格外卡通的方式直接把食物往嘴里倒,能做到的只是加速而非跳过,而当那在进餐上花去的时间愈来愈多,厨师和食客就显然得考虑些更富养分的食材了。
可偏偏屋里还有纯粹的普通人。
一点都没有虚不受补、送去医院之流的意外纰漏的奥默,便也一直没有在事务所推行这方案,也只能老实习惯这份略显冗长的用餐过程。
但众所周知的是,习惯一件事,不等于你喜欢这件事。
或许貉会很高兴自己能吃更多,能有更多的胃部空间来盛放更多样的美食,但魔人只觉得花在这上面的时间太多了,他还没迎来那么悠闲的时候。
不过今日的奥默却不这么想。
毕竟宴会本就该时间长些。
他做好了会在这儿花上许多时间的准备,也瞧见了三桌人那自成圈子,彼此闲聊的模样,一眼望去没什么不妥,也没什么问题,可一旦在那视野所及之处多做停留……
嗯……
关注自己的目光是不是太多了?
不难发现,倒不如说是分外明显。
因为有些人的确是有着反侦察的意识,但更多人却是只有拙劣到不如没有的收敛与伪装,尤其是那被奥默好几次读出唇语的外星人,几乎是毫不掩饰一份看好戏的心态,那戏谑的目光让奥默看了都会皱眉,连连想起好几张面孔。
茜、速子,霍尔海雅,和那大抵会被特蕾西娅招待,所以拒绝这边聚会拒绝得很干脆的维什戴尔。
外星人显然不应配与这样的行列同台,因那戏谑的核心本是一种居于高处,心安理得的俯瞰,而毕姓男子在兄弟面前通常位于更下级,没什么俯瞰别人的余地。
这自然很不对劲,而在列之中不只有这样一份的不对劲。
那与赛马娘交谈时绷紧了神经,却又不专心与偶像交流,反倒是频频瞄向自己这边的夕,仿佛要把自己盯穿的南队员与内海,眼中皆有一份八卦,就像已经知道了这场宴会的重点在令。
或许是茜透露了消息?
可这似乎不太能解释小陆眼中的担忧,难道他还会觉得自己会在今天出什么事?
迎着千濑那一脸新奇崇拜的目光,山中历那格外敬畏的视线,还有那被一旁的第二代附耳说了什么,便开始冷冷瞪着自己的安奇,奥默觉着那一桌的情况也不算太匪夷所思,毕竟除开茜外,还有个会在屏幕里乱窜的亚历克西斯不嫌事大。
但这些人的目光也不只在自己与令身上停留,反而是瞧得漫山遍野,仿佛要重新认识一下视野中的所有人。
又让他再次着眼于小陆的担忧。
这又算是什么?
他们在传消息的过程里传歪了?想起某些段子的奥默,咀嚼着食物,都没怎么在意其中的风味,脑中想着这或许算是信息传递过程中常有的逐渐失真。
只是不论这些人听到的内容是什么,作为一位主动带队围观过别人告白的人,奥默倒是自感没资格说别人缺德,尽管周围的目光都在这里,甚至连手下的姑娘们也不论高中亦或大学乃至退役,都同样望着自己的时候,他也只是不动声色地埋头干饭,让思考继续在头脑中运转。
他忽地有些警觉,感觉眼下似乎出现了巨大偏差,而这些或许就算是先兆的一种。
今天来看戏的人,到底有几个?
而将那要看的戏听歪了的,又有几人?
再看那一直盯着自己的伊莎玛拉与霍尔海雅,自己要处理的人际问题肯定是不止一例,这大脑不断风暴的外显,倒是他人眼中仿佛是‘事已至此,先吃饭吧’的魔人。
默默地望着某些欲言又止的人,不动神色地继续干饭,奥默就这样等来了那率先起身开口祝酒的重岳。
后者以一副很有庆功宴办理经验的派头,以东道主的身份提及庆贺昨日的战斗胜利,再提及今日的奔跑,又在祝词之间将话茬递给自己,递给鲁道夫她们。
大家都先后起身开口,提杯称谢,到这里为止,尽管很多人乱瞄的目光给奥默带来了不小疑惑与诧异,都还算是在既定流程里,没有什么离谱的事发生。
但也仅仅是到这里为止。
当宴会迎来中盘,那要承接终盘的酒局概念也开始覆写饭局,开始频繁有人起身端着酒杯走动,让个别未成年人望而不得,正是心有不甘,却又有些小心紧张的时候——
便有一尾大鱼猛然跃出了平静的水面。
“奥默。”
“?”
仰头看向那端着酒杯走到面前的伊莎玛拉,奥默很怀疑海嗣和斯卡蒂的记忆里有没有敬酒一说。
可这的确摆出一副斯卡蒂派头,老老实实穿着大衣毛衣短裙与长袜,而非往日那副清凉装束的伊莎玛拉,却是将酒杯放到一旁,直接就倾身抱住了他。
在无数瞪大的目光下于他颈畔呼吸,耳语:
“哪怕拒绝成为血亲也没关系,成为我的家人吧,让血脉将我们联系紧密,让我们一起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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