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天空晴朗,微风轻拂,一个村庄村外,插满了翠绿稻苗的田头,不少人热火朝天地挖着一条水渠,场面异常热闹。
在那些忙碌的人中,一身便装的李云天挽着裤脚和袖口,手里拎着一把锄头,像周围的青壮年劳力一样埋头干活,丝毫他是湖口县堂堂的知县大人。
这条水渠贯穿了湖口县南部地区,由县衙协调规划和出资,以村为单位进行修建,一旦建成将是湖口县第一条灌溉系统,使得湖口县南部村庄将受益匪浅。
其实,早在二十年前当时的湖口县知县就曾经征收过修渠的税,只不过钱交上去后事情就没了踪影,后来也就没人再提修渠的事情。
自从张有德被抓,杨云贵就拿着水渠的规划图找到了李云天,他认为这条水渠对湖口县的农业有着巨大的推动作用,村民们也愿意出工修建,只不过花上一笔数额不小的钱。
听完了杨云贵关于水渠的想法后,李云天二话不说就把需要的资金批给他,让他会同县衙户房和工房的司吏,一起来办这件事情。
为了表示对这条水渠的重视,李云天今天特意抽时间来施工现场视察,并且亲身参与其中,这是他第一次干这种体力活,也算是苦中作乐。
不仅他,站班班头罗鸣也领着手下的人哼哧哼哧地抡着手里的工具忙活着,既然堂堂的知县大老爷都身体力行,他们这些做属下的自然也就没什么怨言,一个个干得异常起劲。
“知县大人,歇一会儿,喝口水吧。”一名头发花白的老汉领着一群女眷来送水,笑着向李云天喊道。
李云天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起身走到一旁的树荫下,往地上一坐,接过一碗水咕嘟咕嘟地一口气喝完。
“知县大人,这条水渠修好,以后即使遇上旱年也不怕了。”老汉从李云天手中拿过空碗,咧嘴一笑,露出了嘴里不多的几颗牙齿,笑容里有着说不出的淳朴和欢喜。
李云天笑了笑,与老汉拉起了家常,气氛非常轻松。
“大人,赵巡检请您去一趟。”不久后,一名快骑飞奔而来,马上的大汉穿着巡检司军士的服饰,下马后冲着李云天一拱手,沉声说道。
李云天闻言眉头微微一皱,如果不是遇上什么急事的话,赵华是不会火急火燎地派人来找他的,于是起身离去。
“如果知县大人能早来几年,那么该多好呀。”老汉率领着挖渠的村民聚集在路边相送,望着骑马绝尘而去的李云天他不由得感慨了一声。
赵华之所以派人来请李云天,自然是为了酒楼上的事情,在酒楼闹事的一方是江西盐商何天颜的次子何仁伟,也就是那个蓝袍青年。
至于那个白衣公子的身份,赵华现在还没有打听出来,只知道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小姐,金陵口音,来头也不小。
盐商可是大明最富的商贾,社会关系复杂,像何天颜这种级别的盐商更是广交权贵,因此赵华得知了何任伟的身份后直接就缩了,连头都没没敢露,一直把双方晾在巡检司的审案大堂上,暗地里派人来请李云天。
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份量太轻,根本就镇不住双方,审了也是白审,因此也就知趣地躲开了。
“盐商?”李云天不由得觉得有些意思,他早就听说盐商富甲天下,没想到第一次打交道竟然会在这种情形下。
不过,令李云天更感兴趣的是那个正义感爆棚的白衣公子,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大户人家的小姐,竟然为了素昧平生的卖唱祖孙与何仁伟爆发冲突。
他其实挺欣赏白衣公子的这个正义举动,要不是她的话恐怕那个女孩就要被何仁伟给糟蹋了。
可惜的是她的做法太过简单粗暴,结果导致这种群殴的局面,她完全可以将对方吓退,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才是上策。
赵华焦急地在巡检司门口来回踱着步子,有史以来白水镇巡检司还从没有招惹过像何任伟这种级别的人物。
据闻何天颜是两位布政使大人座上宾,想要整死他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大人,你可来了。”望见李云天一行人赶来,赵华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连忙迎上去,在湖口县能对付何任伟的也就只有李云天了。
“里面的情况怎么样?”下马后,李云天抬步向巡检司大院里走去,边走边问。
“两边卯上了,谁也不理谁。”赵巡检快步跟在后面,显得十分无奈。
“你是怎么知道何任伟身份的?”李云天笑了笑,方的底气都很足,等着他前来主持公道。
“是他手下的人把他的身份透露了出来。”赵华不由得感到有些头疼,早知道何任伟的来头这么大,他才不会让李大牛把双方带来巡检司,现在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天知道那些家伙要搞出什么事情。
“那个小姐呢?查出来什么没有?”李云天闻言微微一笑,感觉何仁伟这样做好像有些心虚,从气势上就输了一筹。
“什么也查不出来,她的那些手下嘴巴都很严,好像是今天才到的白水镇。”赵华摇了摇头,一脸的郁闷,他想方设法也没有从中套出一点儿有用的信息。
李云天闻言心中已经有了分寸,个管闲事的小姐背景不简单,要不然也不会有如此的自信reads;。
“大人,你就穿这一身去见他们?”见李云天径直走向了巡检司的审案大堂,赵华有些惊讶地问道。
李云天从水渠工地赶来,身上和头上都落了不少灰尘,如果以这个模样去审案的话,着实有伤县尊的威仪。
“事急从权,顾不上这么多了。”李云天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大步走进了大堂,对方越轻视他,那么也就越给他发难的机会。
大堂里,白衣公子和何仁伟一左一右地坐在椅子上喝着茶,两人都视对方于无物。
为了防止双方再发生冲突,李大牛带着巡检司的军士面无表情地立在四周。
见李云天进来,李大牛连忙迎了上去,军士们纷纷躬身向李云天躬身行礼。
白衣公子和何仁伟等人抬头李云天,见他身穿便装,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还以为是来巡检司办事的民众,不过拥在他身后赵华等人,才知道他是巡检司的人,应该就是巡检司的巡检了。
两人有这种想法也并不奇怪,赵华一直都没有露面,再加上李云天现在的这身打扮,谁能想到堂堂的一县之尊如此不修边幅地出现在这里?
虽然云天来了,不过白衣公子和何仁伟都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依旧在那里慢条斯理地品着茶。
李大牛见状刚要开口让他们迎接李云天,不过被李云天阻止,不以为意地冲着他摇了摇头,快步走过去坐在了大堂正前方案桌后的椅子上。
“诸位,本官有事耽搁了,请诸位见谅,见谅。”落座后,李云天笑着向白衣公子和何仁伟一拱手,态度十分和蔼。
“哼!”白衣公子冷哼了一声,重重地把茶杯放在了桌上,她最讨厌的就是李云天这种胆小怕事奴颜媚骨的小人。
“这位大人,事情已经很清楚,这个贱人指使她的手下无故殴伤我的下人,现在你应该治她的罪,把她打入大牢,让她尝尝刑具的滋味!”何仁伟瞅了一眼李云天,放下手里的茶杯,恶狠狠地衣公子说道。
“原来是位小姐reads;。”李云天闻言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白衣公子,然后笑容满面地问两人,“不知道两位如何称呼?”
“本公子姓何。”何仁伟一脸傲然地回答,双目紧紧盯着白衣公子,想知道她的来历。
“我家小姐姓周。”白衣公子根本就不搭理李云天,一旁侍立的红衣丫环见状娇声说道,再怎么说李云天也是官,该有的礼仪还是要有的。
“周小姐,何公子说你无故殴伤了他的下人,此事是否当真?”李云天觉得白衣公子太过孤傲,不动声色地笑着问道。
“我家小姐是让人教训了那些人,不过不是无故出手,姓何的企图凌辱一名卖唱女孩,我家小姐去,这才让人教训了他们。”白衣公子依旧没有开口,红衣侍女在一旁有条不紊地答道。
“请问这位姑娘,那个卖唱女孩现在何处?”李云天点了点头,笑容满面地望着红衣丫环。
“我家小姐给了他们祖孙十两银子,让他们走了,免得再受到骚扰。”红衣丫环娇声回答。
“可知他们去了哪里?”刘云天的嘴角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微笑着问。
“他们不可能走远,只要去找一定能找到他们。”红衣丫环闻言怔了一下,摇了摇头后说道。
“何公子,你是否见过一对卖唱的祖孙?”见红衣丫环说不出卖唱女孩的下落,李云天于是望向了何仁伟。
“本公子从来没有见过什么卖唱的!”何仁伟冷笑了一声,一口就回绝了,他怎么可能蠢到给白衣公子作证。
“周小姐,这可就不好办了,没有了苦主,你让本官如何相信你是为了救那对卖唱祖孙而殴打了何公子的人?”李云天闻言,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向白衣公子说道。
何仁伟的脸上不由得流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现在形势对他非常有利,不由得感到李云天挺识抬举的,暗中在帮他。
白衣公子则蹙着柳眉,神情冷峻了许多,她没有想到李云天罗哩吧嗦地说了一通后,竟然使得自己处于了理亏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