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府的盐道衙门指的是两淮都转盐运使司,简称“盐运司”,负责掌管大明实验的运销征课钱粮支兑拨解以及各地私盐案件缉私考核等等,隶属于户部,具体事宜由大明南京户部负责。 [超多好]
其中,两淮盐运使是从三品的官职,比扬州知府还要大上一级,下面设有从四品的同知从五品的副使和从六品的判官等官员。
由于盐道衙门自成一体,与扬州府分属两个系统,互不统属,故而即使是扬州府也没办法干涉他们办案,而且双方之间因为利益纠纷爆发过多次冲突,毕竟都在扬州城,相互间要想不起摩擦是不可能的事情。
“李知县,你也知道,盐道衙门的事情我们府衙管不了。”经历了最初的惊愕后,高四海沉吟了一下,放下手里的茶杯沉声向李云天建议,“依本官来知县最好能找一个盐商从中斡旋,事情放好解决。”
“高大人,这盐道衙门虽然强势,可总得依大明律例办事吧,他们这样不分青红皂白抓人,难道就不怕被追责?”李云天早就料到了高四海会为难,面无表情地说道,“况且,堂堂的盐道衙门事务竟然要让盐商掺合进来,难道他们就不懂得避嫌?”
“要不,我去找找盐商总会的人。”郑伯鑫迟疑了一下,试探性地向李云天说道,“我听说盐道衙门里的水深得很,要是周小姐她们在里面受了委屈,那可就划不来了。”
郑伯鑫说得很委婉,不过意思很明确,那就是盐道衙门的那些人手握盐政大权,心黑手狠,只要随便找个私盐贩子指认一下,那么就能将人抓进盐道衙门的大牢。
数年前,扬州府和盐道衙门的人曾经爆发过一次激烈的冲突,事情的起因是府衙刑房经承和盐道衙门的一个判官在青楼里争风吃醋,结果导致扬州府府衙的士卒和盐道衙门的兵卒大打出手。
后来,盐道衙门以涉及贩运私盐为由抓了扬州府府衙刑房的经承,而扬州府自然也不甘示弱,以勾结盗匪为名抓了盐道衙门的那个判官。
眼见这起冲突越演越烈,南京户部于是居中调停,平息了这场纷争,也使得双方结下了私仇。
盐商总会是在扬州的盐商成立的一个商会,专门协调各盐商之间的利益关系,以及打点与盐道衙门的关系。
因为盐商是大明最富庶的商贾,所以盐商总会有着“天下第一商会”的美誉。
一旦扬州城的人遇到与盐道衙门有关的事情,那么通常都会找盐商总会的人进行斡旋,很快就能把问题解决了。
“如果找人疏通,岂不是表明咱们真的与盐枭有染?”李云天清楚郑伯鑫的用意,冲着他摇了摇头,随即冷笑了一声,“本官就不相信了,盐道衙门的人就能混淆黑白,一手遮天,倘若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本官绝对要上奏弹劾!”
高四海闻言不由得摇了摇头,李云天还是太过年轻气盛,盐务涉及多方利益,岂是李云天一个小小的外地知县能招惹得起的。
“依本官这样,本官给盐道衙门出一道公函,表明李知县家眷的身份。”随后,高四海沉吟了一下,想到了一个办法。
“有劳高大人了。”李云天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属于先礼后兵,向高四海拱手道谢。
很快,高四海就开出了一个公函,盖上了他的推官大印,让两名衙役送去盐道衙门,给当值的盐道衙门判官,希望能和平解决这件事情。
莫约过了半个时辰,那两名送公函的衙役回来了,两人没能带回周雨婷,而是带来了盐道衙门的一道公文。
高四海拆开公文一不住摇了摇头,递给了李云天,盐道衙门的那个判官以周雨婷等人所犯案子兹事体大为由,拒绝释放周雨婷等人。
“李知县,依本官来是找找盐商总会的人,以免惹些不必要的麻烦。”高四海知道盐道衙门那些人行事的德行,肯定是想从中敛财,故而劝李云天。
他已经知道金铺里发生的事情,那些调戏周雨婷等人的公子哥十有**就是盐商子弟,因此要想解决这件事情还是通过盐商总会为好。
“高大人的心意在下心领了。”李云天放下手里的那道公文,冲着高四海拱了拱手,沉声说道,“大人,请给在下开具报官凭证,既然他们如此蛮横,那么在下只有去盐道衙门说理去了。”
“李知县,何必把事情闹得那么僵,你在外地为官,岂能奈何得了盐道衙门?”高四海心中感到有些惊讶,云天是打算是要到盐道衙门讨个公道了,故而劝道。
“高大人,此事事关本官的声誉,如果不能查个明白,本官以后可就说不明白了reads;。”李云天再度向高四海拱了拱手,谢绝了他的好意。
高四海见李云天心意已决,因此不再相劝,当即给他开了一个报官凭证,盖上了他的推官大印。
所谓的报官凭证,相当于现在的报案回执,表明事主已经到衙门里报了案,而衙门无法解决,以及无法解决的原因。
通常来说只有那些有着一定身份地位的人才能拿到这样的报官凭证,普通老百姓是绝对拿不到的,届时直接被轰走,让他们去别的地方报官去了。
拿了报官凭证,李云天起身告辞,高四海将他送到了推官署门外,望着他的背影暗自摇了摇头,恐怕这次李云天去盐道衙门要铩羽而归了。
“妹夫,盐道衙门的那些人可不是好招惹的,惹急了他们的话保不准就来个栽赃陷害。”前去盐道衙门的路上,马车里,郑伯鑫忧心忡忡地向李云天说道,他久居扬州城,自然知道盐道衙门里的那些龌龊事。
“只要他们敢这样做,那么我就让他们尝尝大明律例的滋味。”李云天双目寒光一闪,沉声说道。
“我是怕,万一那些家伙对周小姐不敬的话,可就糟糕了。”郑伯鑫的脸上满是担忧的神色。
“盐道衙门的那些人并不傻,他们不会轻易向官眷下手。”李云天见状安慰着他,“况且要是真遇到了什么麻烦,她们肯定会表明雨婷的身份。”
“妹夫,要是盐道衙门的人不买账怎么办?”郑伯鑫闻言心中稍微安定,有些紧张地问道,既然他们连府衙的面子都不给,更何况李云天这个小小的外地知县。
“盐道衙门虽然在扬州自成一系,但也不是能肆意妄为的!”李云天冷笑了一声,显得胸有成竹。
“妹夫,你是说巡盐御史衙门!”郑伯鑫怔了一下,随后反应了过来。
大明不仅有巡察地方的巡按御史,而且还有监察专向事务的巡盐御史巡茶御史和巡漕御史等等。
这些御史虽然只是都察院的小小七品监察御史,但是并不受都察院管辖,直接向皇帝负责。
每当有了巡按地方的外差,都察院会选择两名监察御史让皇帝钦点,有着代天狩猎的意味,大事奏禀,小事裁断,大小官员无不敬畏三分reads;。
虽然两淮盐运使是扬州盐道衙门的最高官员,但要是论起权力的话,还是巡盐御史最大。
“御史衙门的门可不好进呀,巡盐大人会管此事吗?”随后,郑伯鑫不无担忧地望着李云天,巡盐御史可是连盐运使都要巴结的人,岂是外人想见就能见到的。
“大哥难道忘了,妹夫是进士出身。”李云天微微一笑,提醒着郑伯鑫。
都察院的监察御史主要来自每三年一次的进士,其次就是皇帝特许进入都察院的官员。
李云天已经了解过了,现任两淮巡盐御史范如海是永乐十六年戊戌科的进士,比李云天这个永乐十九年的辛丑科进士高了一届,在都察院熬了三年多,今年被永乐帝钦点为两淮巡盐御史。
虽然李云天并没有见过范如海,但两人都是进士出身,头上顶着天子门生的招牌,在官场上划分的话,皆属于永乐帝的嫡系,两人也算是有着同门之谊,只要递上了帖子,那么范如海肯定会见他的,这就是进士出身的好处。
郑伯鑫这下明白了过来,李云天可不是普通的知县,可是新科的两榜进士,范如海肯定会给他一个面子,毕竟两人以后很可能会在京城共事。
盐道衙门与府衙不同,虽然也十分气派,门口站着守门的兵卒,但是并没有放置鼓架,不管地方事务,专职盐务。
“盐道重地,闲人免进!”下了马车,李云天和郑伯鑫抬步走向大门,两名门卒上前拦住了他们,面无表情地说道。
“本官是江西九江府湖口县知县,要见你们盐道的判官大人!”李云天望了一眼那两名兵卒,不动声色地表明了身份和来意。
两淮盐道衙门的日常案件由判官来管理,两淮盐运司因为规模庞大,故而有三个判官,一个坐镇扬州府的盐运司衙门,另外两个分巡下属的盐道衙门。
“我们大人不在,有什么事情你明天再来!”听闻李云天是外地的知县,一名瘦高个门卒冷冷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