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以刑部右侍郎罗庆为首的一行人抵达了南昌城,由于他们是奉永乐帝之命来彻查李云天贪墨一案,属于朝廷派下来的钦差,故而江西布政司按察使司和都司的一众官员亲自出城迎接。
罗庆并没有在南昌城多待,第二天就启程去了九江城,不过他并没有立刻提审关押在一处官舍中的李云天,而是率先查验了湖口县剿匪一案。
由于龙爷的匪巢在临江府水域,故而这次剿灭龙爷水匪一事被九江府和临江府的联合办案,以九江府为主,临江府为副。
因此临江府知府也赶来了九江府,出了九江府地界上关押着的一千多名水匪外,剩下的三四百名水匪在临江府关押,临江府知府这次来就是向罗庆等人禀告水匪情况。
就在八月底的时候,杨德民与临江府知府签署了一份协助剿匪的文书,是杨德民主动推行的,临江府知府觉得没什么害处,故而成人之美,进而捞了一个大便宜。
根据那份文书,临江府知府允许九江府的人进入临江府水域剿匪,这使得赵华等人的跨地区执法有了法理上的依据。
不止临江府知府,就连杨德民在签署了这份文书后就抛在了脑后,他哪里想得到李云天的胆子竟然如此之大,竟然想着要端了龙爷的老巢。
经过实地探查后,罗庆等人已经可以确认九江府上报的剿匪大捷属实,牢房里那些黑压压的水匪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弄虚作假的。
因此罗庆很快就给永乐帝上书表明了此事,按照惯例,等李云天一案审结后,所有剿匪的有功之人都要受到朝廷的奖赏。
自然了,功劳最大的莫属李云天,可惜他现在是待罪之身,只能等贪墨案完了才可能领到这份功劳,因为一旦他被判有罪,那么这份功劳很可能会被剥夺。
李云天臀部的伤势已经痊愈,他每天的活动范围就是一个被严加小院子,闲暇时练练书法什么,从来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悠闲惬意过。
对李云天来说,这种悠闲的日子越长那么对他越有利,很显然崔辉已经失去了对时局的控制,保不准皇上已经派人下来查他的案子。
虽然对案情发展一无所知,不过李云天相信,只要是谎言那么终究会有破绽,他爱现在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想办法在堂审时找出破绽,揭露对面的谎言。
解决完了水匪的事情后罗庆这才开始处理李云天贪墨一样,此时户部的人已经把陈家郑家和九州商会的账目清查完毕,没有丝毫的问题,没有一笔钱有问题。
工部的人也仔细查验了湖口县新修的水利道路桥梁和码头,他们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些工程的用料全部货真价实,没有丝毫偷工减料的行为,工程质量属于上乘。
罗庆领着人对那些工程进行了实地抽查,果然如工部的人说的那样,质量优越,坚固无比。
不过,给予罗庆印象最深刻的还是白水镇,去查验白水镇新修码头的时候,他顺带着去了白水镇交易市场。
虽然现在交易市场因为受到李云天的一案的影响,再加上属于淡季,有些萧条,但市场的规模和气势还是令他耳目一新,云天在这里用了很多心血reads;。
罗庆一行人进入白水镇后,白水镇巡检司负责维护现场的秩序,罗庆见巡检司的军士一个个身强体壮,精神抖擞,心中感到很是惊讶,这些巡检司的军士丝毫不比大明最精锐的边军逊色。
后来罗庆才从陪同他查案的湖口县县丞王宇那里知道,白水镇巡检司施行的是募兵制,并不是像其他巡检司那样强制用徭役来招人,所以才能招收到优质的兵员,这也是为什么白水镇巡检司能在历次与水匪战斗中获胜的最主要原因。
而白水镇巡检司军士的军饷,除了县里收的剿匪税外,已经逐渐向白水镇商户征收的治安税上转移,等鄱阳湖上的水匪被剿灭后剿匪税将废除,治安税将成为白水镇巡检司军饷的重要来源。( )
罗庆明白了过来,白水镇交易市场和白水镇巡检司其实是相辅相成的关系,双方互相促进,共同壮大,这样一来也就免除了百姓们的负担。
至于李云天在百姓中的口碑,那更是没得说,罗庆等人每到一地都能遇见当地的百姓跪在路边给李云天喊冤。
百姓们的心里有一杆秤,他们的思想也很简单,谁对他们好他们就会记在心里。
在罗庆李云天的知县能当到这个份儿上实属不易,如果没有贪墨的话绝对可以称为大明地方官的楷模,新科进士的典范。
不仅如此,罗庆还听取了九江府官员对李云天的他是单独找人进行谈话,结果众人对李云天评价甚高,云天在官场上的人员不错,没有一个人趁机落井下石。
经过了一番实地调查后,罗庆的心里对李云天是否贪墨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推断,目前所要做的事情就是开堂审理此案,查明案件的真相。
十一月下旬,李云天罗庆终于提审李云天,地点定在了九江府府衙,这使得九江城万人空巷,人们把府衙围得水泄不通,使得杨德民不得不调集了大批人手前来维持秩序。
九江城的赌场重新调整了盘口,由于罗庆等人前段时间在湖口县的考察,消息灵通的赌场老板们纷纷调高了李云天是贪官的赔率,调低了李云天是清官的赔率,使得两者的赔率处于了均势。
这意味着赌场现在也无法判断,李云天究竟能不能赢这场官司。
开堂的前一天晚上,李云天被要求洗澡,而且剃头匠给他修理了发式,他立刻从这种不同寻常的举动中意识到自己要被提审了,心中是既期待又有一丝忐忑。
按照流程,罗庆率先提审了此案的上告者石安刘铭和古满福,然后才能轮到李云天和绿萼。
为了避免李云天和绿萼串供,在后堂的厢房等待罗庆传召的时候,两人被分开关押,李云天端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今天的堂审将是他来到湖口县后的第一场硬仗,也不知道绿萼陈凝凝和郑婉柔现在怎么样了。
“李知县,该你上堂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名衙役走进房里,沉声向李云天说道。
李云天睁开双目,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官袍和乌纱,大步随着那名衙役走了出去,穿过走廊和庭院,从侧门进入了大堂。
他的出现立刻吸引了大堂上众人的目光,就连堂外院子里的百姓也纷纷踮脚张望。
李云天注意到,大堂上并排坐着三名他没有见过的陌生官员,除了左边一个是正四品外,另外两人都是正三品。
崔辉和杨德民以及江西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的官员分坐在堂下左右的座位上,堂前的空地上跪着两拨人,一拨是石安刘铭和古满福,另外一拨是绿萼。
自从在瑞昌县县衙分别后,李云天还是第一次见到绿萼,绿萼精神不错,气色也很好,这使得他暗自松了一口气,只不过……只不过绿萼小腹一片平坦,丝毫没有怀孕五六个月的样子。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李云天的双目还是闪过一丝黯然的神色,他知道绿萼的孩子没了,随即冷冷地瞅了一眼坐在那里的崔辉,眼神中充满了愤怒。
崔辉望见李云天满是仇恨的眼神,眉头顿时紧紧皱在了一起,他知道自己与李云天的这个梁子结大了,以后绝对是你死我活的那种对手。
“下官湖口县知县李云天,参见各位大人。”李云天很快就调整了激动的情绪,深深吁出一口气后,冲着在座的官员们一拱手,沉声行礼。
“李知县,本官是刑部右侍郎罗庆,这位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陈大人,这位是大理寺左少卿秦大人,奉皇上之命审理此案。”
罗庆面无表情地向李云天表明了身份和来意,不动声色地望着他,“有人控告你受贿索贿,你可认罪?”
“罗大人,下官自从就任湖口县后奉公守法,万万不敢越雷池一步。”李云天向罗庆一躬身,高声回答。
“既然你没有做这件事情,那么为何你的两个妾室在案发后不知所踪?”罗庆神情严肃地望着李云天,“难道两人是畏罪潜逃了?”
“罗大人,下官虽然不知道到她们去了哪里,但愿意用头上的乌纱作保,她们绝对不是畏罪潜逃,肯定是去找与本案有关的线索。”
李云天沉吟了一下,神色坚毅地望着罗庆,“下官相信,只要她们找到了线索,绝对会回来听候大人发落。”
当堂上跪着只有绿萼时,李云天就知道陈凝凝和郑婉柔并没有被官府的人抓住,他当然知道两人不可能逃跑,那么唯一的理由就是两人不顾身孕前去寻找与案件有关的线索。
“本官可没有时间等她们,倘若她们在本官审案的时候不出现,那么本官只能认定她们收受了那些贿赂。”罗庆冷笑了一声,面无表情地望着李云天,“李知县,巡按御史衙门的人在你的书房搜到了五千两银票,经查证是石安当时给你的侍妾陈氏的那笔钱,这你作何解释?”
“什么?”李云天闻言不由得微微一怔,随即惊讶地崔辉,他没有想到崔辉竟然如此卑鄙,竟然会陷害他。
崔辉神情严肃地端坐在那里,嘴角闪过一丝阴冷的笑意,就连李云天都想不到他会陷害,那么更何况其他人,有了这五张银票和石安的供词,那么就是一个完整的证据链,李云天这下是说什么也无法从中脱身了。
见此情形,大堂外院子里的人不由得一阵小小的骚动,谁都了,李云天面对那五千两银票显得有些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