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李云天在新安城的一家酒楼摆宴给李大牛一行人接风洗尘,参与酒宴者有数百人之多,整个酒楼都坐得满满当当,气氛轻松欢快。
李云天和沐晟等人在酒楼最豪华的包厢,边喝酒边饶有兴致地听着李大牛讲述此次南下途中的见闻。
尤其令大家感兴趣的是发生在苏门答腊岛上的一场战争,李大牛派兵协助旧港宣慰司击败了西侵的爪哇满者伯夷王朝,一举将其赶回了爪哇岛。
也正是因为这场战争,李大牛在旧港宣慰司滞留了一个多月,进而影响到了船队的归期。
洪武三十年,爪哇满者伯夷王朝灭掉了苏门答腊岛上的三佛齐王朝,当时旅居三佛齐的明人有一千多人,拥戴广东南海人梁道明为新的三佛齐王。
梁道明领兵守卫三佛齐北方疆土,对抗满者伯夷,在其后的十年间,由于大明的海禁日趋严厉,故而有几万军民从广东渡海投奔于他,使得梁道明立稳了脚跟。
永乐三年,永乐帝派梁道明的同乡、都察院监察御史谭胜受和千户杨信带敕书前往招安。
梁道明接受了永乐帝的招安,与其副手郑伯可一同入朝贡方物,也就是本地的土特产,然后回了广东老家定居,留下副手施进卿统帅所属军民。
永乐五年,郑和率领下西洋的船队从非洲好望角回航,经旧港时遭遇海盗陈祖义袭击,施进卿协助郑和大破陈祖义,将其押回明朝京师南京受戮。
同年,施进卿派女婿往京向永乐帝朝贡,明成祖于是昭命施进卿为旧港宣慰使,以现今苏门答腊的巨港为基地,建立了大明最南边的一个宣慰司――旧港宣慰司。
至此,旧港宣慰司成为了大明南部最远的一块领土,也是大明唯一的一块海外领土。。
永乐二十一年,施进卿卒,其子施济孙继位。
爪哇的满者伯夷王朝并不甘心施济孙拥有旧港,那个地方是进出马六甲海峡的重要港口,一直想要将占为己有,只不过惧于大明的声威而不敢轻举妄动。
由于郑和已经数年没有下过西洋,这使得满者伯夷王朝的人胆子逐渐大了起来,于是开始骚扰旧港宣慰司。
旧港宣慰司的领地只是三佛齐国北方的一部分领土,三佛齐国剩余的领土已经全部被满者伯夷王朝占据,面对着人多势众的满者伯夷王朝,旧港宣慰司的人非常吃力,在冲突中吃了不少亏。
在李大牛率领船队抵达旧港前,满者伯夷王朝已经侵占了旧港宣慰司南部的一块土地,而旧港宣慰司由于人数上的劣势无力将其赶走。
作为大明的将领,李大牛自然不会对满者伯夷王朝的这种挑衅行径置之不理,因此调集了护航的大明水师进行了反击,一举将满者伯夷王朝的军队赶出了苏门答腊岛,使得旧港宣慰司的领土拓展到了苏门答腊岛的北端,与爪哇岛的满者伯夷王朝隔海相望。
旧港宣慰司是李大牛此次海外之行的一个重要目的地,按照李云天的安排他在旧港城留下了两千水师和数十名讲武堂的官吏以增强旧港宣慰司的实力,准备逐渐将其打造成大明在海外的一个军事基地。
李云天在酒楼里与众人谈笑风生时,乂安城里的黎利面无表情地望着手里的一封信,脸色阴沉得可怕。
这封信是一封检举信,一名跟随黎利在清化府举兵的嫡系叛将向黎利检举,揭发阮焉和陈元私下里正在四处联络叛军将领,想要意图不轨。
值得一提的是,这名嫡系叛将并不在乂安城,而是驻扎在与清化府明军对峙的一个县城里,既然连他都知道阮焉和陈元图谋不轨的事情,那么表明此事已经非常严重。
尤其令黎利感到恼怒的是,那名嫡系叛将在信里告诉他,现在叛军中流传着一个传言,说当年大明的定南将军之所以能在交趾三战三捷,先是夜袭了安梁县城,接着在落叶坡伏击了叛军,然后夺回了谅江府,是黎利与定南将军暗中达成了协议,以换取定南将军支持他担任交趾的大土司。
否则,凭着当年的局势,叛军已然攻克了交趾全境,岂会落得如此的下场。
有两件事情成为了这个传言的绝佳佐证,一个是明军在清化城成功撤退而负责围困的叛军将领黎戈没有追击,另外一个就是谅江城的七千叛军面对新安府和谅山府拼凑出来的万余明军竟然弃城而逃。
两件事情完全不符合常理,如果黎戈前去追击撤退的清化城军民,那么必能歼灭其中的巨大部分,可是黎戈却一反常态没有这样做,而谅江城的七千叛军要是守城的话,新安府和谅山府的那些临时拼凑起来的明军根本就无法攻下谅江城。
在这两件事情中,坐视清化城军民撤退的黎戈无疑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倘若说谅江城的叛军当时担心大明骁武军乘坐海船从新安府登陆后进攻谅江城因此才撤离,这样还情有可原,可黎戈眼睁睁地让清化城军民从容撤走,还严令部下不准追击,这就令人无法理解了。
当叛军在交趾占据优势的时候,没人会提明军的清化大撤退和叛军撤离谅江府的事情,可现在叛军被明军和占城**队南北夹击,成为了瓮中之鳖,这就使得叛军军心浮动,矛盾重生。
自从被困在乂安城后,黎利的脾气就变得越来越暴躁,故而没人敢将市面上的流言蜚语告诉他。
如果不是那名追随黎利已久的嫡系叛将把这件事情向黎利汇报,黎利一直还蒙在鼓里,对他来说可谓雪上加霜。
阮焉和陈元可谓是黎利身边最有才华的文臣武将,阮焉善谋而陈元善战,在叛军中颇有声望,去年就是陈元率军突袭了青云城,切断了占城王南撤的道路,进而将占城王堵在了卡塔城,最终死在了叛军的刀下。
一旦阮焉和陈元暗中联合起来的话,那么对黎利来说将是一件无比糟糕的事情,他很可能被两人架空。
所谓空穴来风,军中的那些流言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就出现,一定是有人暗中兴风作浪。
联想到市面上流传的一些内容是只有黎利和阮焉知道的机密,尤其是李云天给黎利交趾土司的许诺,知道的人除了李云天、定南将军和黎利外只有阮焉,这使得黎利不由得怀疑阮焉。
黎利现在并不知道,当年在小河镇跟他谈判的那个年轻人就是大明的定南将军,一直以为李云天是定南将军派来跟他谈判的心腹,无论如何都他都不会想到李云天会孤身犯险来小河镇见他。
很显然,如果是李云天传出去此事的话,那么明军肯定早已经大张旗鼓地进行宣传,以此来打击叛军的士气。
可自从明军向叛军发动进攻以来,从没有向外界提及过李云天与黎利之间的交易,好像李云天也不愿意让人知道这件事情,因此黎利自然而然地就将李云天和定南将军的嫌疑给排除了,毕竟私下与敌军议和是明军的大忌。
在黎利看来,李云天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形下才与他议和的,只不过李云天太过狡诈奸猾,竟然使用了缓兵之计,不仅利用一年的时间来积蓄力量还诱使他进攻占城国,以至于他沦落到如今的这步田地。
如果叛军中的流言是阮焉散播出去的,那么阮焉和陈元暗中勾结的事情很可能就是真的,两人联手的话即便是黎利也要陷入被动。
“来人,传蔡将军!”放下手里的那封检举信后,黎利皱着眉头沉思了良久,宏声向门外的亲兵喊道。
黎利口中的蔡将军自然指的是蔡福,自从蔡福护送黎戈和黎利家眷从交州城明军的包围圈里逃出来,他就已经获得了黎利的信任,到了乂安城后更是尽心尽力地伺候着黎利和黎利家眷,现在已经成为了黎利的心腹。
此时此刻,与手下的那些叛军将领们相比,黎利更相信蔡福这个“外人”,由于蔡福是大明的叛将,在叛军中没有什么根基故而只能依靠黎利,在黎利眼中与家仆无疑。
很显然,事关黎利核心利益的时候,家仆远比那些叛军将领可靠,因此黎利才会第一时间想到蔡福,蔡福不仅对他忠心耿耿,而且在大明官场浮沉二三十年,见惯了官场的争斗,能给他出谋划策。
“王爷,小人有何能为王爷效劳的?”不久后,蔡福一脸谄媚地走进了屋子,躬身向黎利说道。
“你看看这个。”黎利不动声色地将那封检举信递向了蔡福。
蔡福连忙接了过去,打开一看顿时微微一怔,双目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随后匆忙看完信,将信恭敬地放在了蔡福面前的桌上。
“蔡将军,你对此事有何看法?”黎利目睹了蔡福,见蔡福只是微微一错愕,立刻意识到蔡福可能也知道此事,于是盯着他沉声问道。
“王爷,小人本是外人,本不应该介入到这种军国大事中,不过既然王爷看得起小人,那么小人也只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蔡福闻言显得很为难,见黎利注视着他于是犹豫了一下,好像下定了决心,向黎利一躬身,沉声说道,“如果小人的言语有不妥之处,还望王爷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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