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生活不是文艺,不是影视剧,没有那么人性化,真相,往往充满了无奈和残酷。
宁嫣然见许琅陷入沉思,就开口问道:“你要不要现在进去和牛宏和谈一谈?”
许琅收回思绪,摇摇头,有些无奈的说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你们一时半会儿都不能让他开口,我才了解案情,怎么可能让他开口呢?”
听到许琅这么说,宁嫣然笑了笑,自己也乐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许琅,说道:“也是哦,以前和你一起办案的时候,每次我们遇到难题,都是你去接触犯人从而打开突破口的,现在看来,你也不是每件事都能搞得定的嘛。”
听到宁嫣然的打趣,许琅转过头白了宁嫣然一眼,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然后,想了想,说道:“其实,我刚才看完资料之后,总结了一下,这起案子,看起来很简单,实际上很复杂,其实,在我看来,它并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复杂。”
“哦?怎么说?”宁嫣然好奇的看着许琅。
“其实,一开始张雷的看法也没错,一来,现场的情况一目了然,是标准的入室盗窃从而引发的激情杀人,二来,盗窃者也就是死者之一有前科劣迹,有案底,有明显的作案动机,你们警方在侦办此类案件的时候,很容易先入为主,也属于正常情况。”许琅缓缓地说道。
“那你的意思就是赞同张雷之前的看法咯,这起一起入室盗窃引发的杀人案,而牛宏和杀死盗窃者是属于正当防卫?”宁嫣然皱了皱好看的眉头问道。
许琅却摇摇头,说道:“我没有赞同谁的看法,只是就事论事而已,现在,你们在勘查现场的时候,发现了新的问题,这就是疑点,既然之前的结论无法解释这些疑点,就需要调查,其实,你们现在不确定这起案子的关键就是,牛宏和到底有没有杀害妻子余洁的作案动机,如果有,那么作案动机又是什么?他为什么要残忍的杀死妻子和姜正业?如果没有,那么现场勘查之后发现的疑点又怎么解释?”
宁嫣然被许琅说的有些发蒙,她认真的想了想,转过头看着许琅问道:“你说了这么多,到底想说什么啊?”
许琅笑了笑,说道:“我想说的是,既然盗窃者,暂时姑且称姜正业为盗窃者,既然盗窃者死了,而余洁也死了,那么,命案发生的时候,现场只有三个人,而牛宏和是唯一活下来的人,既然,我们无法从他身上打开新的突破口,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换个思维,换个角度,从他身边人,比如同事、街坊四邻、亲戚朋友之类的人身上下功夫?”
宁嫣然等到许琅说完,还以为他有什么高见呢,没想到说的居然是这个,她有些失望的摇摇头,没好气的说道:“你说的这些,我们已经在做了,只是,张雷他们出去了还没有回来,估计得晚一点儿才有结果。”
许琅对宁嫣然的态度不以为意,他想了想,说道:“你告诉张雷他们,调查的重点主要放在牛宏和和余洁的夫妻关系上,还有......”
说到这,许琅停顿了一下。
宁嫣然等了一会热,见许琅没有继续说下去,就好奇的追问道:“还有什么?”
许琅答非所问的问道:“牛宏和的孩子牛经纶呢?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孩子还小,他现在在哪?”
宁嫣然还以为许琅要问什么呢,听到许琅问起这个,她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但是,还是说道:“孩子现在由培训班的老师代为照顾,这一点,我们已经跟培训班的老师沟通过了。”
宁嫣然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发现许琅的脸色却有些难看起来,于是,她就问道:“怎么了?难道我这么安排不妥吗?”
许琅摇摇头,说道:“你安排的没什么问题,但是,我很好奇的是,牛宏和就没有家人父母或者亲戚朋友吗?”
“哦,你说这个啊,刚才你在卷宗里也看到了,死者余洁是个孤儿,没有家人,而牛宏和也是一样的情况,他也是个孤儿,所以,刚才你说余洁有没有可能出轨,我才说不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宁嫣然解释道。
许琅沉吟了片刻,想了想,点点头,说道:“这样,你让人把牛经纶带过来,当然,不带过来也可以,找人提取一点牛经纶的生物样本。”
许琅才说出这句话,宁嫣然就明白了许琅的意思,她睁大了眼睛,看着许琅吃惊的问道:“你是怀疑牛经纶不是牛宏和亲生的?”
许琅摇摇头,说道:“暂时只是猜测而已,如果牛宏和和余洁的关系真的像你们之前调查的那样好的话,而牛宏和又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工人的话,那么,一个人要杀死自己最爱的人,为什么了?除了有莫大的仇恨之外,没有别的,而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最无法容忍的仇恨是什么?当然是自己的妻子给自己戴了绿帽子,而且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不是自己亲生的了。”
听到许琅的解释之后,宁嫣然下意识的点点头,然后,她又想了想,说道:“可是,如果一切真的像你说的那样的话,那他为什么不把孩子也给一起杀死了呢?杀一个人是杀,再杀一个也是杀啊。”
宁嫣然说完之后,她发现许琅正用一种十分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宁嫣然被许琅看的有些莫名其妙,她低下头,审视了一下自己的穿者打扮,觉得没什么问题啊,她又抬起手,摸了摸脸,然后一脸疑惑的看着许琅问道:“怎么了?干嘛这么看着我?难道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许琅摇摇头,说道:“你脸上没有脏东西。”
“那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你没有结婚,没有生孩子,没有为人父母,自然不知道这里面的特殊感情。”许琅感慨道。
宁嫣然听到许琅这么说,不知道想起什么,她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起来,她表情嗔怪的看着许琅小声的说道:“你在瞎说什么呢?别忘了,你可是有女朋友的人了。”
许琅也被宁嫣然的话给说的一愣,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顿时觉得好笑,就说道:“你在瞎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说,杀死一个背叛者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很容易,毕竟女方做错了事情,而做错了事情是要付出代价的,所以,牛宏和在杀死余洁的时候,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而杀死一个孩子,对于牛宏和这样的不是职业杀手的人来说,是有很大的心理负担的。”
“哦,你的意思是说,牛宏和之所以没有杀死牛经纶,其实,是因为他下不了手?”宁嫣然看着许琅问道。
许琅点点头,说道:“别说养了四五年的人了,就是一只猫,一条狗,养了四五年也是有感情的,不是说杀就能下得了手的。”
宁嫣然默然,她点点头。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宁嫣然看着许琅说道:“可是,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啊,没有直接的证据能够证明,这起凶杀案是牛宏和策划的啊,而且......”
说到这,宁嫣然转过头,指了指审讯室里坐着的牛宏和说道:“而且,你看他那副样子,像是一个这么有心计,这么有城府的杀人犯吗?”
许琅顺着宁嫣然手指的方向看去,淡淡的说道:“我们怎么看其实不重要,只要有证据证明这一切都是他所为的就足够了,事实胜于雄辩,如果不是他所为的,那么也是一件好事,至少他洗脱了杀人嫌疑,在将来庭审的时候,他杀死姜正业属于正当防卫,是可以不用承担刑事责任的。”
“那如果真的是他所为呢?”宁嫣然追问道。
许琅皱了皱眉头,想了想,说道:“那牛经纶就可怜了,父母是孤儿,他将来也会成为孤儿。”
许琅说到这,就没有在说下去了,他想起了昨晚住在自己家里的上官菁,上官菁是城西孤儿院的院长,她的那所孤儿院收留的孩子都是罪犯的孩子,以前,许琅认为只要查明真相,抓到犯罪嫌疑人就可以了,至于他们被抓捕之后,他们的家人会是怎么样的,许琅很少去想,过去,许琅的观点就是,既然你做错了事情,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和惩罚,而现在,许琅在看到像刘思雅这样的孩子之后,他开始在想,过去,他们的办案手法是否太直接了一些,对那些年幼的孩子是否造成了很大的创伤呢?许琅不知道。
当许琅回过神的时候,发现宁嫣然已经不再这里了,他转过身,环顾一周,发现宁嫣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拿着手机走到了一边,开始拨打电话起来了。
许琅听了一会儿,知道宁嫣然是把刚才自己的要求跟正在外面跑外勤,进行走访调查的刑侦二队的警员说了一遍之后,许琅就放心下来了。
等到宁嫣然打完电话之后,两个人又在审讯室外面待了一会儿之后,许琅就提议去法医解剖室看看两名死者的尸体,宁嫣然并没有拒绝。
当二人来到法医解剖室的时候,叶雪菲正在解剖台前解剖尸体,许琅对于尸体的解剖早已经免疫了,而宁嫣然虽然在7.12案件之后,没有之前那么抗拒见到尸体了,但是,面对被开膛破肚的尸体,她的表情还是那么的不自然。
在许琅他们进来之后,叶雪菲就注意到了他们,解剖工作已经到了最后阶段,现在剩下的就是缝合阶段了,叶雪菲把这件事交给了助手去做,她则去了洗手台开始洗手,叶雪菲一边用洗手液清洗着双手,一边说道:“女性死者,死亡原因是水果刀刺入脖子,导致失血过多休克性死亡,她的死亡过程相对于男性死者要缓慢很多,从中刀到死亡大概经历了十来分钟,这期间,遭受了很大的痛苦。”
许琅听完之后,皱了皱眉头,问道:“那在女性死者中刀之后,有没有人进行过急救处理?”
叶雪菲洗手的动作微微一顿,然后继续洗手,摇摇头,说道:“没有,而且女性死者的死亡时间要比男性死者的死亡时间晚一些。”
“这怎么可能?”许琅还没有说话,宁嫣然就开口否定道。
叶雪菲已经清洗完毕了,她转过头,看了一眼宁嫣然,然后看着皱眉的许琅,说道:“我不知道你们的调查是什么结果,但是,根据我对两具尸体的解剖结果来看,女性死者是在男性死者死亡大概五分钟之后死的。”
宁嫣然还想把牛宏和的口供说一遍,但是,她想了想,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相对于活着的人,死人更不会撒谎,而叶雪菲又是资深的法医了,她的尸检结果肯定不会错的,于是,宁嫣然也转过头看向许琅。
许琅沉吟了一会儿,问道:“两具尸体的凶器是否为同一凶器。”
叶雪菲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走到了工作台边,拿起一个托盘,递到许琅他们面前说道:“这是从男性死者胸口取出来的,根据对两名死者的伤口进行比对,女性死者的致命伤口和男性死者是一样的。”
许琅没有结果叶雪菲手里的托盘,他只是扫了一眼,就没有在继续看下去了,因为叶雪菲刚才说的已经很明显了,两名死者的致死凶器上都是同一把凶器,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许琅又问道:“男性死者的死亡原因是什么?”
“男性死者的心脏被利器刺破,导致心脏骤停而死的,死亡的时间很短暂,几乎没有什么痛苦,另外......”
许琅见叶雪菲欲言又止,就追问道:“另外什么?”
“另外,我在对男性死者的尸体进行尸检的时候,除了在男性死者的胸口发现了一道致命伤之外,在其身上没有发现其它的伤口,比如约束伤,擦蹭伤,还有击打伤。”叶雪菲缓缓地说道。
许琅一脸惊讶的看着叶雪菲,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他记得在刚才宁嫣然给他看的资料里面,姜正业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其脸部有着明显的伤痕啊,宁嫣然显然也是和许琅想到了同一个地方,他也露出和许琅相同的表情,说道:“这不可能啊,我们在现场勘查的时候,发现男性死者的尸体的时候,明明看到对方的面部有被击打过的痕迹啊,这.......”
叶雪菲打断了宁嫣然的话语,解释道:“一开始,我在看到男性死者尸体的时候,也以为他脸部的伤痕是在搏斗当中造成的,但是,在进一步的尸检之后发现,他脸部的击打伤最近的一处伤口是在一天前留下的,并不是在命案发生的时候留下的。”
许琅闻听此言,顿时陷入了沉思,又发现了几个新的疑点。
第一,女性死者余洁是死在姜正业后面的,如果按照叶雪菲的尸检结果来看,牛宏和回家的时间肯定要比他自己说的要早,而且,在他回家的时候,余洁还没有死,还有意识存在,而他和姜正业发生殊死搏斗之后,牛宏和在杀死了姜正业之后,余洁才死的,那么,如果是这样的话,无论是警方,还是一般人在制服完对手之后,第一反应应该是去关心和自己关系最亲近的人才对,而叶雪菲说,余洁是在姜正业死后五分钟之后才死的,那么,在这五分钟的时间里,牛宏和在干什么?他为什么没有打电话叫救护车?眼睁睁的看着妻子死在自己的面前,难道是因为害怕和恐惧?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
第二,牛宏和虽然练习过散打,但是没有经过专业的练习,而姜正业作为惯偷,肯定也学过一些拳脚,不然,他不可能保证自己每次盗窃都能成功,都能不被主人家发现,如果没有点拳脚的话,那么他早就被人打死了,而牛宏和和姜正业发生搏斗的时候,这个搏斗的时间肯定不短,按理说,在持续的搏斗当中,尤其是殊死搏斗的时候,两个人身上不可能没有出现约束伤、擦蹭伤和击打伤的,可是,姜正业的尸体上却没有,这就十分的奇怪了,至于牛宏和身上有没有,暂时还不知道。
就在许琅把自己想的疑点提出来之后,叶雪菲又提出了第三个疑点说道:“案发现场我去过,根据尸体倒卧的姿势来看,男性死者是被人正面,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拿刀捅死的。”
听到叶雪菲这么说,许琅转过头看着叶雪菲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死者和牛宏和其实是认识的?”
叶雪菲耸了耸肩,说道:“我只是说出事实而已,至于你们怎么想?怎么调查那是你们的事情了,我只是一名法医而已。”
许琅愁眉不展,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