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做真的好吗?”
病栋的楼顶,牛小花站在天台边缘,佝偻着身体,双手拢袖,眯着眼睛,注视着走出病院的杨雪琪。
原本应该待在第五病栋的张琦崚,此刻正站在她身边,为她遮挡凉风。
听到张琦崚的话,原本就佝偻着身体的牛小花,身体愈发佝偻,似乎有无形重量压在肩上。
“有些事儿总得有人去做。”
“可为什么是她呢?”
“宿命!”
闻听此言,张琦崚眉头一挑,转过头,有些诧异的看着牛小花。
似乎这种话不该从她嘴里说出来。
“从她选择接受馈赠,见到那个孩子,并走近他的那一刻,一切就已经注定了。”
“走近他的可不止她一个。”
“是啊,不止她一个……”
牛小花眼眸低垂,喃喃道:“可他们基本都死了,如果可以,我不也不想选择她。”
牛小花的声音很轻,也很小,可张琦崚还是听清了。
然后,他沉默了。
他知道牛小花说的没错,也知道这是没有选择的选择,可他还是不愿意看到这一幕。
然而,世事无常,人生处处都充满了无奈,作为棋子,他也改变不了什么。
在一阵长久的沉默之后。
“如果有一天,她知道真相,我们该怎么办?”
“知道了又能如何?难道你还想隐瞒一辈子?”
“如果可以的话,我确实想这么做。”
牛小花摇摇头,风吹起她那花白且稀疏的头发,使得她显得愈发苍老。
张琦崚见状,继续说道:“其实,相对于她,我更担心里面那个小家伙。”
“你在担心什么?”
“你难道没看出来吗?他现在的情况很不好,随时都可能出事儿,万一……”
不等张琦崚说完,牛小花就打断道:“没有万一,我们要相信他。”
张琦崚闻言,眯眼道:“你真的相信他吗?他真的值得我们相信吗?”
牛小花沉默了。
“要知道,三年前,我们虽然出手阻止了那场试验,可实验最终还是进行下去了,我们谁也不知道,三年前的那次实验到底有没有成功。”
“如果失败了,一切还有挽救的机会,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可如果成功了,我们现在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甚至他会成为覆灭我们的一把尖刀,到时候,就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止那群疯子了。”
牛小花沉默良久,才说道:“我相信教授。”
“可他现在已经不在了。”
牛小花闻言,转过头,看着张琦崚。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也知道你的恐惧,可我们现在除了相信教授,还能怎么办?”
“更何况,自从三年前那件事之后,那个孩子的所作所为,我们不都看在眼里嘛,他正按照我们预想的方向前行着,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张琦崚却反驳道:“如果是半年多以前,我自然不担心这些,可现在不一样了,他已经不是我们熟悉的那个孩子了。”
“他变了!”
随着这句话说出口,牛小花的脸色微变。
不知道是风太大了,还是人老了,亦或者是张琦崚的话太过于直接了,牛小花佝偻的身体愈发佝偻,身体开始颤抖,脸上的褶皱也开始蠕动,看起来格外狰狞恐怖,又让人感到无比心酸。
张琦崚见状,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搀扶牛小花。
可手伸到一半,他又收了回来,撇过头,不去看牛小花,继续说道:“我怀疑三年前的那次实验出了大问题,他很可能知道了真相,当时,我就提过,只是你们都不相信我。”
“后来,他的性格转变,我们认为教授成功了,可教授真的成功了吗?”
“据我所知,在这三年里,他做了很多我们看不懂的事情,那时候,我就怀疑那群疯子的实验失败了,但我们的行动也失败了,他还是他。”
“还有,半年多前,发生在下城街的那起命案,疑点太多,我怀疑是他故意的,甚至可能是自导自演的。”
张琦崚越说越激动,牛小花越听身体越佝偻。
“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想表达什么?”牛小花开口道。
张琦崚转过头,直视着牛小花的眼睛,沉声道:“我怀疑,真正的他可能已经死了。”
此话一出,牛小花瞳孔骤缩,身体剧烈摇晃的一下,差点就摔倒在地。
张琦崚下意识伸出手去搀扶,却被牛小花阻止了。
她站稳脚步,胸口剧烈的起伏。
过了好半天才缓过来,问道:“你可有证据?”
看到牛小花这个样子,张琦崚反而犹豫了,他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继续说下去,也不知道对方能否承受的住。
似乎是知道张琦崚在想什么,牛小花淡淡道:“有什么就说什么,我受得住。”
说到这儿,牛小花抬起头,看向天空的骄阳,眯眼幽幽道:“对于我而言,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什么是我承受不住的。”
明明是很平淡的话,可落在张琦崚耳中,心里却不是个滋味。
他知道眼前的女人都经历过什么,虽然只是一小部分,可那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此时,他有些后悔提起这个话题了。
“说吧。”
张琦崚闻言,短暂的犹豫之后,这才说道:“他失忆了,看样子是永久性失忆,可你我都知道,想要一个人失忆不容易,但也没有那么困难,只是,想让一个人彻底失忆,完全变了个人这是很难的,甚至是不可能做到的。”
“就算没有了过去的记忆,可一些生活习惯,肌肉记忆还是会存在的。”
“但根据我的观察和了解,他的所作所为,一举一动都不像是失忆那么简单。”
“仅仅因为这个,你就怀疑真正的他死了?”
张琦崚摇摇头,道:“不止这些。”
“404案之后,他的智商、思维、认知,都出现了很大问题,看起来就像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一样,更重要的是,他体内出现了很多新的人格,而以前的人格,也逐渐从沉睡中苏醒,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要知道,当初为了封印这些人格,我们耗费了多大代价,他却能轻易唤醒他们,还能跟他们和睦相处,这是非常不正常的。”
“真正的他可做不到这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