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潜力总是无穷尽的,也是不可思议的,每当人在面临绝境的时候,总是能够爆发出惊人的潜力,而自私也是人的本性,或者说的本能,人的自私和人的潜力一样,在面临绝境的时候,总是能够体现的淋漓尽致。
其实,聂方一家人本来可以活下来的,至少有一部分人是可以活下来的,聂文星和聂方是两个大老爷们,而卢芬也是一个成年女性,两个小女孩聂怜和聂冬卉就不去说了,三对一的局面,就算周儒风手里有枪,他们也是有机会反抗的,毕竟,周儒风只有一个人,然而,他们没有反抗,连抵抗的心思都没有,不但没有反抗,反而还和周儒风一起吃了晚餐,想想就让人觉得可笑,可悲和可叹。
根据聂文星交代,聂方在周儒风的逼迫下,亲手杀害了年幼的两个女孩,聂怜和聂冬卉,而聂文星和卢芬就像是一个局外人一般,冷漠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聂文星虽然在讲述当中,说自己曾经试图阻止聂方的行为,然而他失败了,如果聂文星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卢芬呢?
卢芬是一个成年女性,虽然先天性在体制上和男人比不了,但是,面对自己的丈夫杀害自己的亲生孩子,她居然就那么看着,不管不问,这就让许琅他们感到很奇怪,也不能理解了,她为什么任由事情这么发生下去呢?
可惜的,卢芬和聂方都已经死了,卢芬在亲眼看到那一幕为什么选择冷眼旁观,她当时心里在想什么,或许成为了永久的谜团。
聂方在把两个孩子的尸体焚化之后,又用搅拌机把骨头碾碎,一起装进了两个坛子里面,然后把坛子放进车里,他开车载着伸手重伤的聂文星,离开了别墅,去了博海湾,把两个孩子的骨灰抛进了大海当中,而聂文星则在抵达博海湾之后,就见到了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他不知道叫什么,只知道对方的鼻梁上有一道很深,十分恐怖,十分狰狞的刀疤。
男人把聂文星从博海湾带走了,当时聂文星已经失血过多,昏了过去,至于当时那个男人把聂文星带到了哪里去,聂文星自己也不知道。
在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他就被关在了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里,直到第二天的深夜,房间的门被打开了,而周儒风出现了,他带着周儒风开着一辆出租车,先是去了酒吧,然后跟着步鹏甫一起去了步鹏甫所在的小区,再然后,周儒风把车子停在了小区的后门,周儒风背着一个背包下车了,而聂文星被反锁在车上,聂文星不知道周儒风去干了什么。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之后,周儒风返回了车里,驾驶着车子离开了。
聂文星虽然当时不知道周儒风去干了什么,但是,他还是猜到了周儒风想要去干什么,周儒风自然去杀害步鹏甫了。
果然,第二天,步鹏甫遇害的消息就传了出来,聂文星的猜测成为了现实。
聂文星在经历了家人的死亡之后,面对曾经那个对自己很好的叔叔步鹏甫的死,他既感到悲哀又感到庆幸,悲哀的是,步鹏甫的命运和自己父亲聂方的命运一样,庆幸的是,自己现在至少还活着,只要自己活着,其它人死不死的跟自己没有关系,这就是人性的自私。
就在警方得知步鹏甫死亡之后,周儒风带着聂文星没有回到他们住的地方,而是去了唐志勇的家里,聂文星也不知道周儒风是从哪里搞来的钥匙,他用钥匙打开了唐志勇家的门。
当他们进入唐志勇家的时候,聂文星在周儒风的指挥下,对唐志勇家卫生间的线路进行的更改,相对于前两次的逼迫行为,这一次,聂文星相当的配合,甚至是积极参与,也许是见到了太多的鲜血,勾起了他内心最深处的兽-欲,也许是经历了太多,他已经麻木了,也许他是为了活下来,总之,不管为什么,他还是选择了从被迫入局,在到冷眼旁观,直到最后的积极参与。
年仅十五岁的聂文星,就是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从一个本应该在学校读书的少年,变成了一个帮凶,一个犯罪者。
根据聂文星的交代,自从周儒风逼迫自己的父亲杀害了自己的一家人,再到步鹏甫的死,还有后面唐志勇的死,似乎周儒风很急切,他似乎在和时间赛跑,不知道是跟警方比时间,还是和其它什么人比时间,总之,周儒风越到后面,作案的手法越粗糙,而这是聂文星想不通的。
关于之后聂文星驾车企图撞死自己的弟弟唐斐泓这一点,聂文星在笔录当中是这么说的。
“他从出生到现在,享受着我想拥有却无法拥有的东西,他吃的比我好,穿的比我好,用的也比我好,而且,他受了委屈,有妈妈和外公心疼他,关心他,爱护他,而我呢?我什么都没有,我从小就不受父母待见,他(聂方)工作总是那么忙,我想见他一面都很难,我从小学习成绩就很好,我原本以为,只要我学习好,次次拿第一名,他就会多关心我一点,可是,他没有,而我的继母,那个拜金女,她在乎的只有他(聂方),还有她的孩子,以及她那些奢侈品,而我却只能看着这一切。”
“我从小到大,每年和他说话的次数少的可怜,甚至还没有他工厂的一个员工多,有时候,我就在想,他是我父亲吗?我不知道,我曾经不止一次的问过自己,如果你不爱我,不待见我,那么,你当初为什么要生下我呢?”
“至于唐春冬,她也是一个很自私,很失败的女人,我知道,她嫁给他是因为爱情,而他却不爱她,她很可悲,然而,这是她自己选择的结果,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从小没有享受到父爱,也很少享受到母爱,没有人在乎我是否过得好,是否过得开心,似乎,我的存在就是一个多余的存在,我恨她,既然你给不了我最基本的母爱,为什么当初要执意生下我呢?为什么不去做人流呢?”
“唐斐泓,其实,我很喜欢这个弟弟,因为他真的很可爱,但是,我也十分的嫉妒他,对,就是嫉妒,他拥有我没有的东西,既然聂方和那个女人包括他的孩子都死了,那么,我的家早已经没有了,或者说,在十二年前的时候,在聂方和唐春冬离婚的时候,我的家就已经不复存在了,既然我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为什么要眼睁睁的看着他(唐斐泓)继续享受着这一切呢?既然我过不好,或许下一秒就会被他们杀死,那么,在临死前,我也要让他不好过,让他陪着我一起。”
这是聂文星审讯笔录当中他说的最后的话,看的许琅心里十分的不是滋味。
在笔录的最后,丁昊穹问:“你后悔这么做?”
聂文星没有去看丁昊穹,而是低头看着手腕上锃亮的手铐,雪白的手铐在灯光的照耀下格外的刺眼,他沉默了很久之后,缓缓地摇摇头,说道:“如果说我最后悔的一件事是什么,那就是来到这个世界上,如果当年我跟着的是我妈,而不是他的话,或许,我也会和唐斐泓一样,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世界上没有如果。”丁昊穹说道。
聂文星抬起头,看了肯丁昊穹,又看了看审讯室隔壁的观察室的玻璃,他看着那面玻璃上倒映着自己的影子,他对着玻璃,自嘲的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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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琅在看完这份审讯笔录之后,沉默了很久很久。
通过聂文星的供述,他们知道了聂方案件的真相,了解到了在三月四号的那个晚上,碧海别墅19号当中发生的一切,这是一个残忍而血腥的真相,让人一时之间无法接受。
聂方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两个孩子,聂怜和聂冬卉,聂怜只有十二岁,刚刚上初中,而聂冬卉只有五岁,还在上幼儿园,她们的生命没有结束在意外当中,而是结束在那个把她们带到这个世界上的男人手里,这真的是一件非常悲哀和讽刺的事情。
许琅不知道聂方在亲手杀死聂怜和聂冬卉的时候,是什么心情,是愧疚是不舍,还是其它的什么,聂方已经死了,他的心理活动已经无法得知了。
聂怜和聂冬卉的死,真相已经弄清楚了,可是,聂方和卢芬的死还是个谜团。
聂方在杀害了两个女儿之后 ,带着他们的骨灰离开了别墅,而且还带着儿子聂文星,按照聂方狠辣而自私的性格,他当年为了朝有钱人的位置爬,可以娶一个自己根本不爱的女人,可以做那上门女婿,甚至,在祸事临头的时候,他选择了杀害自己的孩子,以求活命,他既然可以带着聂文星离开别墅,暂时脱离周儒风的控制,那么,他为什么不在离开别墅之后,选择带着聂文星逃走呢?
难道是为了心爱的女人卢芬?
许琅摇摇头,觉得不太可能,一个连亲生孩子都可以杀戮的人,他会在乎一个女人的死活?
如果不是因为卢芬,那么,聂方在驾车离开别墅的时候,肯定受到了某种威胁,而这种威胁对于他来说是很致命的,也是很在乎的,可是,聂方会在乎什么呢?除了他自己的性命之外,许琅想不到其它的可能性,也许,周儒风会给出答案,然而,周儒风会配合许琅他们的审讯工作吗?许琅在心里打了个问号。
想到这些,许琅放下手里的审讯记录,抬起头,对丁昊穹说道:“走,去会一会周儒风。”
“现在?”丁昊穹有些诧异的看着许琅。
许琅点点头。
“那小子昨天被带到CSY之后,可是一句话都没说啊,现在去问他,他能说吗?”丁昊穹问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许琅说完这句话之后,转身就朝办公室外面走去,来到了三号审讯室隔壁的观察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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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观察室里,许琅透过单向玻璃看着审讯室里坐着的周儒风,他的眉头不由得皱了皱。
周儒风确实很年轻,十分的年轻,毕竟,他只有十九岁,他的衣服上沾满了灰尘,这是昨天在制服他的时候,弄上去的,衣服上还有几处被撕扯破的地方,看起来有些狼狈。
此刻的周儒风双手被戴着手铐,他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没有任何不轨的举动,偶尔会抬起头,看向审讯室的门口,他的脸上表情十分的平静,似乎这里不是审讯室,而是大学的教室一般,他即将面临的不是警方的审讯,而是在等待着上课老师的到来一般。
如果不是根据警方的调查,还有聂文星的供述,以及昨天在铁轨上亲眼看到的那一幕,许琅很难把这个看起来像是五好学生的周儒风当成那个制造了一系列杀人案的凶手。
“他一直都是这样吗?”许琅在观察了周儒风一会儿之后问道。
丁昊穹点点头,说道:“从他被带进审讯室开始,他一直都是这样。”
“吃过东西了吗?”许琅问道。
“到了吃饭的时间,给他的外卖他都吃了,而且吃的非常的仔细,非常的干净,没有丝毫拒绝的意思。”
“那他在此期间有提出过什么要求吗?”许琅问道。
丁昊穹摇摇头,说道:“除了有两次提出要上厕所之外,就没有别的要求了。”
“上厕所?”许琅转过头皱起眉头看着丁昊穹。
似乎只知道许琅在怀疑和担心什么,丁昊穹就解释道:“他上厕所除了看守他的干警之外,我也亲自跟着去了,两次上厕所都是上小号,都在我们的严密监视下进行的,他没有搞什么小动作。”
闻听此言,许琅皱起的眉头这才略微的舒展开来,既然在这里看不出什么东西来,许琅决定亲自去会一会这个周儒风,于是,许琅和丁昊穹离开了观察室,推开了三号审讯室的门。
门被推开了,许琅率先走了进去,而周儒风在门响的那一刹那,原本低着头的他立即抬起头,朝门口投去疑惑的视线。
当周儒风看到许琅的那一刻,他的脸皮微微的抖了抖,随即就恢复正常,然后浮现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在许琅他们刚刚坐下之后,还不等许琅开口问什么,周儒风就率先开口说道:“许琅,你的命可真大啊,在那种情况下,你居然都没有被火车撞死,活了下来,而且这么快就回来工作了,看来,你的运气真的很不错。”
许琅抬起头看着周儒风的眼睛,而周儒风也不甘示弱的看着许琅,两个人就这么对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琅开口说道:“听说你数学很不错,是个少见的天才,是真的吗?”
也许是许琅提到了他最引以为傲的数学,也许是因为许琅没有直接询问他关于案子的事情,周儒风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点点头,自傲的说道:“是真的,对于数学我从小就很敏锐,似乎,我天生就是为了数学而生的。”
“既然你是数学天才,那么,你应该是个唯物主义者,你还会相信运气这个虚无缥缈的说法?”许琅问道。
周儒风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昨天的事情,我都计算好了的,我知道我在把唐春冬从医院带出来,带到铁轨的路上,你们肯定会迅速的找到我,而我在之前就查询了当天的火车时刻表,我有足够的自信,在你们找到我之前,唐春冬就会被火车碾压致死,只是,我没想到的是,你们比我预想当中来的要快得多,虽然,你们在最后的时刻救下了唐春冬,可是,当我看到你被火车淹没的时候,我不但没有失望,反而很开心。”
“开心?”
“对,就是开心,甚至是兴奋。”
“哦?是吗?能说说为什么嘛?”许琅似乎不着急询问案情一般,随口问道。
“为了救一个浑身充满铜臭的女人,我们S市最有名的警察,居然为此而丧命了,你说这笔买卖划算不划算呢?虽然我没能杀死唐春冬,距离复仇只差一步之遥,可是,至少我的复仇计划已经进行了一大半了,我知道我被你们抓住之后,逃不了一死,可是,在我临死的时候,拉上你这位鼎鼎有名的人物陪葬,你说我是赚了还是赔了?啊?哈哈......”周儒风看着许琅自顾自的说道。
“可惜让你失望了,我没有死,而且还坐在你的对面,正在对你进行审讯,你说你是赚了还是赔了?”许琅反唇相讥的说道。
周儒风先是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笑了笑,说道:“我赚了,就算你没有死,就算你们救下了唐春冬,我还是赚了,毕竟,导致我爸爸死亡的几个人都死了,我成功的复仇了,我已经赚了,我一条命换了六条命,值了。”
“复仇的感觉怎么样?”许琅问道。
“很爽,爽到令人癫狂,让人欲罢不能,哈哈......”
周儒风在审讯室里放肆的大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