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
教育局!!
那可是衙门啊!!
妥妥的衙门!!!
院子里聊得正热闹的乡亲们顿时“刷”的一下,就跟向日葵朝着太阳转似的,二三十个脑袋齐刷刷朝向了董月荷……眼见董月荷愣住,才喘匀了气的江入海连男女忌讳都忘了,跑过来就要拉她:“快点,快点,去接电话……他们要你本人接听!说你被录取了。你要去中心小学当老师了?!”
江入海那是真的忘了形了,也没留意到自己老婆谢大妈就坐在院子里,那脸色肉眼可见阴沉起来。
还是袁媛动作快,斜着身子上前一步,隔开了他,满脸堆笑对着董月荷欢呼:“老师,恭喜你!”
江入海也回过神来了,一个急刹脚步,站在原地,满脸挂着傻笑。袁媛见董月荷还呆呆地,忙去腿她:“老师,快点啊。那是正式录取的电话,没听到吗?需要你本人去接听!”
“中心小学!”
“有没有听错啊?中心小学啊!那不是全镇……不对,全县最好的小学?”
“那是要出状元的地方啊!”
“不得了,我们村子里,要出一个教状元的老师?!”
院子里,一片窃窃私语。却没有人再喧哗,就连八姑也刻意压低了她的招牌大嗓门。袁媛又催促董月荷:“老师,快啊。人家还等着你呢!”
“是、是吗……”董月荷嘴巴机械地动,“可,可是我腿,腿动不了……”
得,董月荷欢喜傻了,路都不晓得走了。
最后还是袁媛骑自行车把她带到了村委会,黎英红正站在办公室门口,焦急地东张西望呢。一看到袁媛,主要是看到袁媛自行车后座上带着的董月荷,眼睛“叮”的亮了:“董老师,你可来了!人家催好几回,马上要挂了电话了!”
几个人前呼后拥地,挤着勉强走得动道的董月荷进了办公室。董月荷拿起电话,轻轻地:“喂。”
——“是的,我是。”
——“我同意入职。”
——“好,我知道了。下个星期一,中心小学办公室报到。”
——“谢谢,再见。”
啪,电话很短,三言两语的,就挂了。
董月荷挂了电话之后,眼神是空的,直的。
袁媛关心情切,忍不住小小声叫了声:“老师。”
董月荷的眼泪“刷”的,就流下来了。
村委办公室里一顿忙乱,才算是安抚好了痛哭失声的董月荷。等董月荷再次走出村委办公室的时候,两只眼睛肿得如同桃子一般,但情绪已平复多了。
村委门口的地塘里聚了一堆人,都是从江胄家赶过来的,独独少了八姑。袁媛一怔,谢大妈说:“八姑在帮你们看家呢。”
袁媛这才想起,装电话机的师傅也还没走,就道了声谢,扭脸对董月荷说:“老师,我们先回家再说。”
于是两个人推着自行车,带着后面浩浩荡荡一长串尾巴,朝着家里走去。
一路上,恭喜的人不绝于耳。
事到如今,袁媛倒是没有想象中的欢喜,看董月荷的形容,她甚至带着麻木。倒是得知喜讯的乡亲们要开心得多,纷纷传着这个好消息:
“董老师要去中心小学了!”
“是啊,太厉害了!”
“我们村子里也要出文昌星了吗?”
“呸,封建迷信!”
回到家里,八姑一只脚蹬在门槛上,也在伸长脖子朝外头看。袁媛道:“八姑,谢谢你了。”
八姑笑道:“客气什么!我看你们家装修得真好,等年底存够了钱,我也重新弄一下我家的房子!”
袁媛欣然道:“好啊。那到时候记得让我也来参观一下!”
电话师傅装好了电话机,留了电话号码,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这才走。原本在自己家里安装私人电话,放村子里,搁谁家谁家是个喜事的。如今跟董月荷当了中心小学老师这个大喜事一比,也算不得什么喜事了。
电话师傅这个外人一走,乡亲们就开始炸了锅了,都缠着袁媛和董月荷要摆两桌,贺一贺。
这属于村中少不了的人情,董月荷赶紧答应了,袁媛又拿了好些糖果饼干出来,先分发给贺喜众人,一直热闹了老半天,快要到晚饭时分,大家才纷纷散去。
结果这么一闹,娘俩吃着晚饭,没多少时间分享喜悦,反倒得商量摆酒的事情来。
董月荷早就有了主意,说:“江入海说,最近结婚办事的人少,酒堂空余时间多。选个日子,直接开了酒堂,再联系做宴席的人上门来做,就好了。这样最省钱。”
袁媛说:“你不打算去饭店弄吗?”
“不了。饭店的话,门面看着光鲜,谁知道准备的材料新鲜不新鲜?宁可吃一口好的,也别打肿脸充胖子。”董月荷这么打算,袁媛觉得也有道理,说,“那就这么办吧。”
“还有。”董月荷看了她一眼,说,“你可别抢着买单了,这些钱,让老师出。你和阿胄还没结婚呢,再说,就算结了婚,当婆婆的也没有花儿媳妇的钱的道理。懂么?”
袁媛是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呢,就被董月荷给预判了。董月荷跟自己无亲无故,却时时处处先替自己着想,她的心里暖暖的,低声“嗯”的答应着,默默扒饭。
眼角有些热热的。
……
晚上,董月荷回房间去了,袁媛坐到电话机旁,拿出了江胄的电话号码。
没有多犹豫,就拨打了出去。
这个号码,之前已经打了好几次,得到的答复都是:“他们出任务去了。”
这一次,袁媛也做好了江胄接不着电话的心理准备。
没想到电话响了两声就接通了,她一开口,“我找江胄……”
话音未落,那熟悉的低沉磁性的声音就在耳畔响起:“袁媛?”
世界好像停止了转动了。
江胄又在那边“喂,喂?”
心跳如雷,袁媛才回过神,“是,是我。”
她没想到自己这么不争气,怎么搞的,光是听到个声音,就如此的不淡定了?
明明,跟他朝夕相处那会儿,不是这样子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