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就是羞愤。
羽蘅之前就把内情告诉了他,杜唯成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想抓出泄露科举试题、破坏科举公平的罪人,最后揪出来的居然是自己的亲弟弟!
意外,震惊,后怕等情绪一齐涌上来,最后剩下的是耻辱。
三弟自己是科举进士出身,怎么会糊涂至此,做出这种事情!
这会儿见杜老爷不肯相信,杜唯成急声道,“爹,就是三弟!这件事是我发现的,是我告诉羽蘅让他们去抓人的,人赃并获,三弟被抓了个正着!”
“什么!是你……”
杜老爷一阵晕眩,只觉得胸口砰砰砰地剧烈跳动,都快要跳出来了。
“你这个逆子,哪有你这样的大哥,居然举报自己的亲弟弟,你就这么见不得他好吗!”
“爹,我当时也不知道是三弟啊,再说这件事本就是三弟不对,他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呢!”
“是啊祖父,杜家那位先祖能容得下后世子弟做出这种事吗?”
羽蘅声音轻慢,抬起俏丽的双眼看去,目光尖锐。
杜老爷的声音一下子就哽在了喉咙里,说不出包庇三儿子的话了。
杜唯则缓缓开口,“科举,乃是国之大事,三弟身为吏部官员偷了真题以此牟利,属于知律违律,按律,轻则流放,重则杀头,连家儿妻小都逃不过。”
“什么……”
杜老爷这才惊惧起来,“难道我们都要下大牢,被流放杀头吗?”
杜唯成沉默着点点头,不说话。
杜唯则接着道,“还好这次是大哥先发现的,又是大哥先禀报羽蘅,带着睿王去抓人的。所以三弟有大错,但大哥有功,也许皇上看在这个份上,会从轻发落吧。”
他郑重道,“大哥,做的好。”
大爷杜唯成苦笑一声,不知该怎么反应。
杜老爷这才松了一口气,心里还半吊着不上不下,但看着面前的两个儿子,他又觉得,杜府应该保得住。
羽蘅接着道,“还有一事要提前告诉祖父,我娘要和父亲和离,已经去宫里请求皇上允许了。”
这话又是一个惊天炸雷,将杜老爷雷得一愣一愣的。
杜唯则没什么反应,杜唯成也是轻轻叹息。@·无错首发~~八壹中文網
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了。
“你父亲出了事,你不想着救他,你娘还要和离?你们这对母女真是铁石心肠,你也是个不孝子孙!”杜老爷又开口斥道。
“救?”羽蘅冷笑连连,眸中精光好像一把刀,刺进杜老爷眼中。
“祖父还让我去救他?刚刚二伯说的话您没听进去吗?皇上没有撸了二伯的侯爵,没有断绝杜家的仕途之路,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您还想要我去救?”
“看样子,您是要把整个杜府为他搭进去啊!”
“你!那你娘也不能这个时候和离啊!出嫁从夫,至死不渝,你娘的妇道呢?”
“啪!”
羽蘅拍案而起,丝毫没有把杜老爷放在眼里。
“我跟我娘这么多年过的什么日子,杜老爷不清楚吗?如今大祸临头,老爷开始说这种话了,当初怎么不见为我们母女辩护一句?”
“杜唯华做出这种事情,为天下学子所不齿!我外祖父柳家世代清贵,最重名誉,可容不下这种宵小之辈做柳家的女婿!”
“你,你,逆女,逆女!……”
杜老爷眼前一阵阵发黑,呼吸急促。
守门的小厮突然跑进来,惊慌道,“老爷,宫里来人了,说是来宣旨的,睿王也来了!”
什么?圣旨来了,会不会是抄家灭族的命令?
还有睿王,他来了,还不是偏帮着羽蘅那个小***!
杜老爷慌了手脚。
“快,摆香案,接旨!”杜。
唯成发话,俨然是当家人。
香案摆在大门内,李执高举着圣旨一字一句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吏部主事杜唯华借职权之便偷取科举试题,贩卖牟利,共计一百二十余万两,今事实查清,人赃并获,着令免去吏部官职,贬为庶人,交由刑部和大理寺严加追查,所有赃款一律上缴国库。钦此!”
“谢皇上隆恩!”杜府众人齐齐行礼。
杜老爷俯身叩头,却没有起来,而是往旁边一歪,杜唯则上前一看,竟然是昏过去了。
一百多万两啊!这个自己一辈子捧在手心上的儿子,贪了一百二十万两,居然一两都没有分给他老子!
杜老爷是活活气晕过去的。
杜唯成赶紧吩咐下人把老爷抬回屋里,又请李执上座喝茶。
有睿王、镇国侯、永安郡主在,李执当然笑呵呵地答应了。
羽蘅开口道,“科举泄露乃是大罪,皇上圣旨上只说了父亲的处置,那杜府其他人……”
李执赶紧道,“皇上说了,此事有杜家大爷和郡主的功劳,二位都是正直端方的人,所以相信只是杜唯华一人明知故犯,走了邪路,此事暂不祸及家人了。”
接着他又转向杜唯成,语气严厉了一些,“但是请杜家大爷好生约束家人,要是再有作女干犯科、违反律法的事发生,皇上可是会数罪并罚的!”
“是是。”杜唯成连忙躬身应诺。
羽蘅微微蹙眉,轻叹道,“皇上英明神武,宽宏大量,不与我们计较,但外人听说,只怕会误会皇上徇私……我深受皇恩,家人却犯下如此重大的罪行,深感不安。我想在宫门前请罪,一来为父亲恕罪,二来好教百姓知道,皇上的仁心厚德。李总管觉得好吗?”
杜唯则很快点点头,“是该如此,本侯也去。”
杜唯成还没反应过来,但也道,“我也去。”
只有陆修安坐在一旁和羽蘅交换了一个眼神。
心爱的王妃真是越来越聪明了,怎么看,怎么爱!
李执左右扫视一圈,心里就回过味来了,脸上笑出来的皱纹更加深刻。
“哎哟,郡主和侯爷还能有这份心,难怪皇上偏爱,果然是忠心为君,刚正不阿啊。”
*
李执走的时候,心情特别好。
这一趟本就是好差事,郡主给的荷包特别大。
而且郡主如此识趣,要去宫门前为皇帝宣扬仁德,自己回宫禀报又会得皇帝嘉奖。
果然为睿王和郡主做事,就是好处多!
送走了李执,杜唯成把府里的事情安排了一下。府中女眷都知道了圣旨的内容,明白杜唯华再也回不来了,杜羽然当场大哭大叫,还喊着有小人陷害她爹。
结果杜唯成把明晃晃的圣旨给她看,告诉她违抗圣命,也是死罪。
杜羽然立刻就闭了嘴。
接着罗氏清点三房财物,说杜唯华贪了几十万两,要凑钱上缴国库。
这下不止杜羽然,杜唯华的几房姨娘全都哭嚎起来,拼命捂着自己的屋子,说自己没钱。
杜羽然更是飞奔回院,关紧了院门,说自己院子的都是苏氏留下的嫁妆,没有从她爹手上拿过钱。
罗氏少不得带着人一一按账目索要。
倒是木姨娘,平静地把自己屋子里的东西都清点好,移交给罗氏,一句话都不多说。
至于杜老爷,知道要上缴这么多银子,醒了也继续装昏,完全袖手旁观了。
撇开杜府人不管,杜唯成和羽蘅、杜唯则很快就出了府,选了皇宫离市井最近的一处偏门,三人并肩坦然跪了下去。
一个侯爷、一个郡主、还有一个陌生男人,齐刷刷地跪在皇宫门前,什么也不说,这样的场景很快就吸引来了众多百姓。
人流渐渐涌来,里三层。
外三层的围住三人,疑惑声颇多。
“这镇国侯和永安郡主,跪在这里做什么,是犯了什么事吗?”
“没听说啊,镇国侯是大晏的护国功臣,郡主妙手仁心,他们能犯什么错?”
“那为什么跪在这里?”
“真要是犯了事,皇帝早就把他们都关起来了,岂会让他们在外头跪着?”
“说的是啊,真是奇怪了。 @ ”
*
御书房内。
皇帝听了胡备的回禀后继续看折子,但眼神总是飘远,不知在想些什么。
简茂轻手轻脚走进来道,“皇上,柳夫人在宫外求见。”
柳芜?
皇上略一沉吟,吩咐道,“宣她进来。”
柳芜一身素色衣裙,薄施粉黛,头上只戴了一支玉簪,显得淡雅清幽,颇有佛意。
她进殿施礼,声音沉婉如山谷。
“参见皇上。”
“嗯,”皇帝缓缓一抬手,“柳夫人为何事而来?”
“杜唯华。”
“哦?夫人要为他求情?”
“不,”柳芜轻轻摇头,郑重下拜伏地。
“臣女,要与他和离。”
*
宫门外。
陆修安特意安排的人很快就赶来,耐心地为众位吃瓜群众解惑。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最近京里出了一件大案,有人偷了科举的试题拿出来卖钱,听说卖了一百多万两呢!”
“一百多万两?!”百姓们轰然大惊。
“这么大的事,我们怎么没听说?”
“对啊,我天天问衙门里的大侄子有什么新鲜事,他也没说啊!”
“那是因为,这件事太大了,皇上下旨要秘密查案,以免影响科举。哎,你们猜,发现这桩大案的是谁吗?”
“是谁,是谁?”百姓们越凑越近。
来人努了努嘴,“喏,就是那边跪着的永安郡主,和她的大伯。她大伯是今科的学子,听说有人在卖真题,觉得有蹊跷就告诉了郡主和睿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