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呢?那位一看就是金尊玉贵的人物,你这眼睛不想要了?赶紧干你的活儿!”
青年收回视线,被乱发遮挡的面庞低垂下,压住眸中起了的自卑神色,提起泔水桶往酒楼外走。
闲着的伙计见状,向方才和青年搭话的伙计打听起来:“诶,那人谁啊?长的跟个叫花子似的,酒楼怎么还招他这种人?”
“他啊?名叫崔邵,立马不是有批人要被送入宫中做太监吗?其中有些出身较差,没钱买阉割结束后要用的药,咱们酒楼便卖带人过来的管事一个面子,表示没钱的可以过来做做粗活打个下手,他就是其中一个。”
询问的伙计不解:“卖他们面子做什么?这些进了宫一般也都只能当个小太监吧?”
“啧,你是不是蠢,你忘了现今的司礼监王德福公公了?他当时不也只是一介出身平平的小太监,后面不还是坐上了高位,咱们酒楼楼主这叫有先见之明,一旦这其中受过咱们酒楼相助的一人未来走上高位,能不感念酒楼的恩情么?”
两人的议论声不算小,崔邵离去之前听见不少。
进宫做太监一事是他一早便想好的,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他每每听到太监一词,便会觉得心情憋闷。
无他,若是有的选,他如何不想当正常的男人?
但好在,一切出现了转机。
他将手中泔水桶提到地方倒好泔水,已经开始期待下午和沉鸢的见面。
她已经买下他,告诉他她能有法子帮他避开去势这一关,能直接助他入宫做太监。
这个法子,得下午见了面才能告诉他。
崔邵看了眼方才瞧见她身影的位置,心中不知怎得,竟有种想要提前见她的冲动。
只是他垂首看向身前积水的水洼,从中清晰瞧见他左脸的腐蚀痕迹,只觉得火辣辣的疼,很快压下这种荒谬想法,继续干活。
沉鸢推开酒楼窗子透气,端坐在靠窗的兔毛软垫上。
对面的鸿胪寺卿似乎很怕冷,她一开窗人就缩了下身子,但还是强装镇定,和沉鸢说起海胆采购的事。
“采购一事大人昨日大可寻我兄长亲自商谈,但您避开他单独找我这个做妹妹的来谈,应当不止是为了这事吧?”
桌上摆有两杯已经倒好的热茶。
茶选的是陈年龙井,泡出来的茶汤漂亮,香气扑鼻。
沉鸢却没动它,只是正视望向身前一脸正直长相的鸿胪寺卿范耀祖。
“从前听裴宰辅说裴夫人在他位极人臣的路上帮了他不少忙,我原还不信,而今来看,是我小瞧裴夫.”
“叫我沉娘子便好。”
听他一口一个裴夫人的称呼她,沉鸢只感觉自己像是离了裴昭雪就不行的附属品。
范耀祖愣了愣,虽不大理解还是照做。
“今日特意将沉娘子约出来,是想同你说说鸿胪寺正在招聘东瀛文课长一职,沉娘子若愿意,我可向陛下请示一番,问题应当不大。”
晏朝从前是不允许女子参与官场之事的,但五年前护国大将军府一家老小几乎全都为国捐躯,以性命替其遗孤云千秋争取了女王爷一位后,一切便发生了改变。
太上皇做主,开放了一些女子也能上任的官职,宫中更是增设了不少女官。
但这种在众人眼中几乎是颠倒阴阳的事情,必然引起了不小轰动,遭到不少人反对。
以至于从五年前至今为止,真真正正愿意去尝试女官一职的人几乎寥寥无几。
便是有,也大多是些已经婚嫁的寡妇,亦或是立誓终身不嫁的女子。
无它,正经人家的女子若频繁在外抛头露面,日后的亲事并不好议,久而久之,去尝试官职的女子愈发少了。
沉鸢上辈子满脑子都是扶持裴昭雪登高位的想法,压根没考虑过自己。
这会儿听完范耀祖所说,怔愣过后有些心动。
晏朝新帝登基不久,政权还不是太稳定。
上有太后虎视眈眈,下有摄政王紧盯着他,加之外敌近几年不断威胁来犯,导致整个晏朝士农工商地位经历了大洗牌。
如今人人虽嘴上还是说着贱商,瞧不起商户出身之人,但商的地位已经因朝内局势变化越过了农,紧随士之后。
她日后是打算经商的,但光有商还不够,还得有权。
在晏朝这种古代,作为女子,她身后也没什么强大的母家做后盾,仕途定然走不了太远。
可是走到一个不高不低,正好能护住沉家的地位,却并非什么难事。
沉鸢没有很快给范耀祖一个回答,只是向他问了招聘的截止时间。
“此事到底干系重大,我得先问问家中人想法才能下定夺。”
范耀祖也能理解沉鸢会有所顾虑,但见她没有第一时间拒绝,还是松了一口气。
“好说好说,愿意考虑便好,我这边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毕竟东瀛文的语法不大好学,官署内几乎没什么能胜任之人。”
“截止是时间在这月月底,还有小半月的功夫,沉娘子可以好好考虑一下,不必着急。”
时间临近晌午,沉鸢便在酒楼和范耀祖用完午膳后才离开。
她下午还约了崔邵见面,地点也在酒楼内,不过却是一家平平无奇,规格对比桐聚堂酒楼要差上不少的地方。
约定时间是在下午申时三刻,现今不过午时四刻,时辰还早。
沉鸢便想着去往京城各家的成衣铺瞧瞧款式,为之后给沉家商坊成衣铺设计新款式找找灵感。
京城地段较大,又是晏朝最繁华的地方。
成衣铺大大小小多达数百上千个,沉鸢不可能每家都去,便派枝落去打听了几家名气较大的,一一进去考察了下。
约摸着逛了快一个时辰,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时,她带着枝落准备从最后一家成衣铺离开。
这时,一道吵闹呼喊的嘈杂声自门口响起。
“明明说好了咱们七三的分成,现今却只给我九一的分成,这不是明摆了欺负人吗?我家妹子为了给你们画这设计稿,身子带病都没松懈过,你们王记成衣铺就是这么做事的?!”
“呸!胡说八道些什么呢?这设计稿本就与你妹子无关,她不过是帮忙上了色而已,怎就成她画的了?”
崔邵:呜呜,我不配。
裴昭雪:你知道就好。
沉鸢:某些人有资格说话?
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