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晓了,你去回话,便说我尽量早些回去。”
只是寻常夫妻之间约个饭,再正常不过,婢女和太监们便并未上心。
这时皇帝也将裴昭雪叫了进去,说起此事。
“灵华是朕最宠爱的女儿,让她早早嫁去吐蕃,朕实在不舍,正好,千秋那孩子身份尊贵,如今也已经年满十八,且并未与人说亲,这门定好的婚事转交予她,爱卿以为如何?”
皇帝帮公孙灵华擦了擦眼角泪液,拍了拍她肩膀让她下去,做出一副一切有他的可靠模样。
只是一眼,裴昭雪便看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便说,好端端地,为何会突然改变和亲人选,原是公孙灵华在中间搅和。
想起她的生母是当今正得宠的皇贵妃,裴昭雪在公孙灵华走远后方对着皇帝行了一作揖礼,语气不疾不徐:“回圣上,臣以为,此计甚妙。”
皇帝意外挑眉,之后捋了捋下巴处的长胡须,神色中带了些愉悦。
不过在裴昭雪抬首站直身子后又做出一副忧虑模样,叹气说。
“可千秋那孩子身份不一般,太上皇向来护她护的紧,这事能瞒的了一时,瞒不了一世,除非能让那孩子心甘情愿代灵华去,朕今日便将她请来了,裴爱卿看看,可能助朕好好说服一下她。”
话音才落,王德福便带着云千秋进了大殿,皇帝慈祥着面色招手让云千秋过去,说起寒暄话。
末了,告诉云千秋说,他手头有急事要去处理,他想和她说的话接下来就交由裴昭雪转达,让他们移步隔壁宫殿。
隔壁宫殿和大雄宝殿只相隔一条半盏茶便能走完的小道,王德海亦步亦趋跟着,颇有当皇帝耳目来监视监听的意思。
裴昭雪淡淡睨了一眼王德海,没有做声,和云千秋启程移步往隔壁宫殿去时说起和亲一事。
“安度王身上并无婚约在身,就是不知,如今可有心悦之人?”
云千秋听到“和亲”一词,联想到她在进宫时看见的那一批异域长相的吐蕃人,下意识攥紧身上还穿着的浅青色官服,摇了摇头。
若皇帝真有这个意思,那她有这个心悦之人,不如说没有。
真有的话,估摸着以皇帝的手段,也会让那人从有变无,悄无声息消失在这个世上。
裴昭雪对云千秋了解不多,但有关她的消息也知晓四五分。
闻言颔了颔首,看着近在眼前的宫殿,没再出声。
直至转入地龙烧的极旺的宫殿内,和云千秋先后落座在一方方形茶案前,他才再次说话。
王德海不好跟的太近,留在一扇屏风之隔,但能清晰听见他们交谈声的位置,正竖起耳朵在听。
裴昭雪手头无纸笔,能用的只有桌上才提过来的茶水。
冬日茶水易凉,倒出来没多久便散了滚烫,白烟也渐渐稀薄。
他一边出声问云千秋,一边用手指蘸茶水在桌上写着些什么。
云千秋注意到,诧异后忙仔细去看。
于是乎王德海便听见了以下对话——
“现如今整个晏朝内能有殊荣嫁去吐蕃的,除却公主外,便是您了,若您愿意,陛下说了,定不会亏待安度王府,也可向你保证,日后在吐蕃有任何委屈,可随时回晏朝。”
“千秋蒙陛下如此爱戴,实在是受宠若惊,可千秋已经和太上皇说过,不以女子身份做出一番事业之前,并不会考虑婚嫁一事,这事,太上皇也已经允了我,告诉我尽管放心便是,现如今陛下突然提及婚嫁此事,可是和太上皇商量过了?”
“太上皇与陛下乃父子,这么大的事,想来.”
“哗啦啦!!”
茶杯被拂翻掉落在地的摔碎声猛地响起,吓了王德海一跳。
“想来?那便是还未与太上皇说定对么?裴宰辅见谅,此事事关本王日后的将来,决不能如此轻易定下。”
“安度王,你”
“让开!!”
“嘶”
听着这道激烈推搡声,王德福终于忍不住绕过屏风去一探究竟。
这一看,才发现裴昭雪被云千秋猝不及防推倒在地,右手下意识撑地时正好按上碎裂的茶杯瓷片,血流不止。
而云千秋则是一副被逼急的模样,看都没看裴昭雪的情况,便大跨步往外走,看起来是打算去寻太上皇。
王德海不是没见过云千秋,对她性子也算了解。
按照她从前那般怯懦的性格,只要裴昭雪将她代替公孙灵华去和亲的一些利弊说清,便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哪知她今日竟然跟发了疯一般不按常理出牌,还伤到了裴昭雪。
他忙去搀扶裴昭雪,吩咐人去请太医。
待他徒弟过来替他搀扶好裴昭雪后,他又快步垂首出了殿宇,去追云千秋。
云千秋十分受太上皇宠爱,身上有他亲赐的令牌。
见令牌者如见她,因而就算有皇帝和王德海的人想要拦她,也还是让她一路通畅抵达太上皇住着的延寿殿附近。
哪知她人还没进去,便见太上皇坐着步撵被人抬了出来,面上一片焦急神色。
外面雪势不止,云千秋没撑伞,身上浅青色官服落了一层积雪,鼻尖和露出在外的手冻的通红。
看见太上皇的瞬间,她压不住委屈带着哭音喊出了声:“皇爷爷。”
太上皇年事较高,精神却还算矍铄,被岁月侵蚀成一片白的雪丝上戴了个十分保暖的狐裘帽。
瞧见云千秋隔着老远委屈巴巴出声,立马从步撵上下来,拄着拐杖快步去接人。
“千秋,快来皇爷爷这里,怎么穿的这么少?”
太上皇和云千秋见面时,一个浑身湿透的太监从宫殿穿墙池塘中浮出。
穿墙池塘这边无人守护,进入池水后可以直接从外面游进宫殿内。
只是这种大雪天,池塘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池水本身也冰冷异常。
是以当崔邵进去以密信形式通报罢消息,再借着池水原路返回后,手脚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了,每一步都像是走在棉花上。
但他还要强撑精神避开值守侍卫的耳目,只好从雪堆较厚的小道走。
只是浑身实在没多少力气,身体又被冻的血液不流畅,没多久眼前开始出现重影,昏迷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