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
有什么不敢的?
脑子里记得唐氏集团已发生的和将要发生的所有罪证,吃下它,难度很大么?
大。
那也要吃。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重生回来,虽然运气不好错过了世界杯,却绝不能像某个方姓小说主角一样卖烤串开奶茶店起家,太掉份儿了。
有唐琬这个好同志在,瓦解唐氏集团就有了道义出发点。
这就够了。
夏桉是商人,做买卖,他不吝任何手段。
唐氏集团是家族企业,唐天行任人唯亲,这是老一辈人的坏习惯。
这种性质的企业里,亲人之间各怀鬼胎,小心思满箩筐,可一旦遇到外敌,又会变得空前团结。
所以不能从外部攻击。
瓦解,要从内部下手。
而赵志敬是唐天行为数不多的老友,其不少科研项目都是唐天行在背后给与的资金支持。
原世的各种分析报告显示,唐天行一直有个开药厂的梦想。
制药是暴利。
可难度很大,唐二至死没能涉足。
不过赵志敬这人着实被他亲手推了上去,两人关系无比密切,否则坑害唐琬这种事轮不到赵志敬做。
眼下的临终关怀项目,八成是赵志敬晋升在即,做的面子工程。
这是个好机会,往唐天行身边插钉子的好机会。
做好了,甚至可以一石好几鸟。
拦住差点甩到脸上的巴掌,夏桉浅显易懂的跟林佳佳讲了自己的“灵机一动”。
临终关怀要做。
这不单是赵志敬一个人的政绩,参与人都能分一杯羹。
林佳佳本就是走后门提拔的小领导,若想在医院系统混下去,走这步百利无害。
不只要做,还要想办法要出来一部分主导权。
比如…
“网店得弄,不卖手串,就卖临终关怀。”
林佳佳听不大懂。
老实巴交地抱着包包坐在一旁,等夏桉详细解释。
夏桉说他来找人给做个网站。
等临终关怀项目发起后,让林佳佳去找领导说自己有个空闲的网址,可以用来配合医院官网做项目宣传和官网所不能做的盈利部分——接单。
这年代,网站在老学究眼里还是个新鲜玩意,是有技术难度的。
有利益,还有成绩,没道理要不来。
林佳佳一旦将线上运营的部分接过来,便有了话语权,更有了和赵志敬深入接触的机会。
剩下的事…就是夏桉的了。
他自有打算,没告诉林佳佳。
可听到这,林佳佳已经明白了。
在医院工作数年,她很了解这个体系的规则。
反复思量后,竟然没发现夏桉计划的缺点。
模式难么?不难,相反很简单。
无非拿捏了领导好大喜功的特点。
可夏桉的思维速度仍让她大感诧异。
一个人得聪明到什么程度,得多懂人性,才能在一瞬间想出来这个模式?
今天两次接触,林佳佳忽然发现眼前这个小男生和从前的变化太大了。
“可,做网站很贵吧?你找谁做?”
林佳佳只问了这个。
夏桉长叹一口气,靠在沙发上。
“你是我最最亲近的姨,我当然要全力帮你…”
“钱我来出,你说个数。”
......
林佳佳走了,夏桉乐不可支。
互惠互利是交际本质嘛。
解决自己的难题,同时带她发财,何乐不为?
他清醒的知道,即将开始的大学四年与今后的几十年,自己不是去奋斗的,而是去享受的。
世界本就是个草台班子,运转规则不仅毫不复杂,甚至可以说简单粗暴。
重来一次的人生,小蝴蝶一定要飞向天空,否则…
何如不蜕茧?
何如做个和普罗大众一样在泥沟沟里发梦的蛄蛹者?
林佳佳和唐琬两个女人的莫名信任,让夏桉补全了最后一丝犹豫。
这刻开始,他毫不吝啬地将自己摆在与唐琬处境相同的危险境地。
干,就干大的。
再上赌桌,他的规则不是胜者通吃,而是通吃者胜!
夏桉伸开手,在客厅的余晖里挥了一下,似在模仿蝴蝶,扇出一缕微风。
2006年7月11日晚间,这丝清风飞出夏桉家的窗口,划过在高架上开车的林佳佳的发丝。
随即飞速席卷全城。
又沿着铁路追上了一列绿皮火车。
探入车窗,吹散了唐琬眼前那桶红烧牛肉面的热气。
-----------------
康师傅三块五。
加了一根金锣王。
唐琬很委屈。
从小到大品学兼优,从小到大没打过架没骂过人。
与人为善又漂漂亮亮的自己,干嘛就有了如此悲惨的人生?
饺子呢?怎么就变成了碗面?
难吃。
还有,凭什么不给换座位呀?
那大哥的脚也太臭啦!
草草吸溜几口,唐琬实在吃不下了。
抱着包包,巴巴凝望窗外。
火车终究追不上夕阳。
最后一缕光线消失后,车厢的灯亮了。
唐琬不想回软卧,但架不住困。
太久没好好睡过觉,下午在夏桉家,是父母过世后她入睡最快的一次。
这会儿,听着逛吃逛吃有节奏的铁轨声,她眼皮都睁不开,猛点头,差点摔倒。
最后只好往鼻孔里塞了两团心相印,回到包厢,在一对夫妻的对话里沉沉睡了过去。
盛夏的首都像个大蒸笼,唐琬很不喜欢这里的气候。
她没打算久留,清早下车后直奔医院。
也是三甲,但在燕京比不得天坛、陆总这类顶尖名头。
两千多块,全身体检。
需要隔夜出结果的项目又花钱填报了加急。
下午四点钟出的结果。
这期间,唐琬安安静静坐在停车场的院里看天空,一口东西没吃。
这里的天不是东山那种湛蓝,似稀释过后的浅蓝,不好看。
太阳很大,照得她外热内冷。
屁股下的石墩墩尤其烫,她把这时的自己想象成一只脆皮烤鸭。
想着想着,傻呆呆的发笑。
唐琬啊唐琬,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呢?
你没有家了呀。
短信通知她:结果出来了。
厚厚一摞化验单。
天可怜见,从小不爱吃糖,怎么就有了两颗蛀牙?
大夫看着她的检测报告,告诉她:问题很大。
唐琬心里一咯噔。
大夫看看她,又看看报告,话里的意思大抵是:如此年轻的你,怎么会营养不良呢?
艮,臭贫。
唐琬更讨厌燕京了。
这一年心力交瘁,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营养不良也算正常。
她让大夫帮仔细看看CT。
大夫看了又看,说她脑子健康,进一步检查需要去精神科。
离开医院,唐琬再次望向天空。
“爸妈,我可能要晚些才能见到你们了。”
她开心地逛了商场,又在酒店美美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清晨,洗了个热水澡,从里到外换新后,唐琬坐车去了雍和宫。
八岁那年,父母带她来过这里,花重金求了一条项链。
戴着这条玉石白度母,再来时,无需预约。
熙攘人群中,唐琬被引向后院,最终被拦在大师傅的房门外。
琉璃黄瓦红砖墙,龙潜福地。
朝阳里,唐琬虔诚地跪在青石板上等待。
不到两分钟,小喇嘛出来,递给她一张纸条。
并说:“大师傅今日不在,知道你要来,提前写给你的。”
唐琬合十不语,目送对方离开。
提前退了房,唐琬没再回酒店,依旧坐绿皮火车返程。
来去匆匆,像匹俏皮的小白马。
她无家可归,天下之大,尽可藏身。
却终选择回到最不该逗留的东山。
趴在卧铺上,唐琬双手垫着下巴,呆呆看着窗外。
雪白的袜子裹着脚丫,荡阿荡。
被身体养得温润的玉坠也在胸前荡阿荡。
还是困,但睡不着了。
大师傅那两句禅机她想不通。
【往来处来,寻去处去,佛本无相,渡有缘人】
【至水穷处,看云起时】
她不知道有缘人是谁。
却无法挥散眼前夏桉的脸。
回程的卧铺只有她一人,没有脚臭味,也自在了许多。
手握胸前玉佩。
白度母是观音的法相化身,度化众生。
唐琬念叨着:我佛慈悲,我佛慈悲…
念着念着,就成了:我不自卑,我不自卑…
一路未眠。
再次敲响夏桉的房门时,她发现夏桉也顶着老大的熊猫眼。
看见她,夏桉只讶然了一秒不到,便侧过身子。
唐琬咻地蹬掉新买的旅游鞋,哒哒哒冲进厕所。
随后试图用大声说话盖住哗哗水声。
“你包宿玩电脑来着?”
夏桉再次给自己冲了杯速溶咖啡,答道:“上网捞金,不是玩。”
憋太久,水声依旧,唐琬在厕所里问:“捞多少钱?”
“3500万,美金。”夏桉随意答。
冲完马桶,唐琬不以为意。
“玩大富翁没意思,我一晚上能赢三千五百万欢乐豆。”
夏桉说:“我这个明年可以提现。”
唐琬依旧不以为然。
走到夏桉面前,她诚恳的说:“我要住在这里。”
夏桉打了个哈欠看了看日历,本着高风险高回报的原则说:
“我爸妈还有四天回来,这四天,唐校花,请你矜持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