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芊领着谢屿,和秦珂一道下了马车,刚上阁楼,却被几名护卫拦了下来。
“主人只请世子夫人一人叙话。”
那领头的护卫虽拦了人,但说话甚是客气:“旁边的厢房已备好茶点,还请两位到隔壁稍候。”
秦珂和谢屿面面相觑一眼,苏云芊弯下身去,对谢屿叮嘱道:“你和秦先生到旁边等母亲片刻。”
秦珂认出其中一名护卫,知晓是太子身边之人,没敢多言,立刻带着谢屿去了旁边的厢房。
苏云芊跟随护卫们往里走了几步,只见旁边的房门顿时大开,随即走出一位衣着华贵的男子。
他面带微笑,风度翩翩的做出恭敬相请的手势:“苏小姐请。”
苏云芊认真打量了眼面前的男人,生得俊美倜傥,气质全然不输谢家兄弟,想着前世种种,不觉惋惜的叹了口气。
背了一世骂名,却没落个实在,倒是有些可惜了。
“臣妇见过太子。”
有礼的福了一身,苏云芊才跟着入内。
“苏小姐认得本宫?”
陆成泽略微讶异的与她对视了眼,先是引着她到茶几边落座。
苏云芊自是认得,前世醒来后那匆匆一面,就将二人双双钉在了耻辱柱上,她怎能忘怀。
“太子雍容华贵,便是站在人群里也耀眼夺目,臣妇岂能不识得。”
朴实无华的一番话,叫陆成泽听得心里格外灿烂。
“苏小姐的性子倒是和令尊有些迥异。”
陆成泽倒了两盏茶,将其中一盏缓缓推到她跟前。
听出他是觉得自己在阿谀奉承,苏云芊淡淡笑了起来:“殿下说笑了,家父虽然秉性刚直,但对殿下也是心怀敬畏。”
听到这话,陆成泽心头一阵汗颜。
知道秦珂已经入了侯府,有些事也不好再瞒她。
“你将秦珂请进侯府,想必这家伙该是告知了你父兄的事情。”
轻声叹了口气,陆成泽坦诚道:“还请苏小姐理解本宫的苦衷,眼下的确不是营救令尊的最佳时机,但本宫向你保证,一旦有了合适的时机,本宫一定不惜一切代价救回苏知府。”
这事在苏云芊心里早已翻篇。
她并不嫉恨太子。
而且她也不能指着太子营救父兄,那代价太大了些。
“臣妇感激殿下能够坦诚相待。”
苏云芊由衷说道:“臣妇理解殿下眼下的处境,所以臣妇并非因为此事求见殿下。”
陆成泽端起的茶盏微微一滞:“莫非苏小姐见本宫还有别的事?”
苏云芊浅浅一笑:“殿下日理万机,肯屈尊前来见臣妇,想来也不仅是为了说句抱歉的话。”
“苏小姐倒是坦率。”
被看穿心思,陆成泽无奈摇了摇头。
“的确,本宫很在意谢将军的生死,苏小姐在侯府的所作所为令本宫敬佩,谢将军在北境不仅救过本宫性命,更是挽救了大宁半座江山,朝野上下本宫唯敬他一人。”
抬眸打量了眼苏云芊,他语气变得甚为恳切:“苏小姐冒着开罪整个侯府和陈淑妃的风险,庇护谢世子,本宫敬你,自然愿意交你这个朋友。”
“臣妇多谢殿下能如此推心置腹。”
苏云芊眉眼含笑,顺势说道:“既然如此,那臣妇也不客套了,臣妇这次前来,是想请殿下差人护送臣妇和世子回到谢家祖宅。”
“回锦阳?”
陆成泽眉头紧蹙,顿时陷入了沉思:“好端端的怎会想着回锦阳?”
前世虽未正式见过太子,但苏云芊却十分清楚他的心思。
他对谢灵的情意说得冠冕堂皇,实则也不过是盼着他早日醒来,助他重塑北境军威望,好让他在朝中添些势力。
“殿下身份尊贵,尚要忌惮身边之人有僭越之心,拙夫虽有薄勋,可眼下终究是生死未卜,即便如此,仍有人对他心存顾忌。”
苏云芊垂眸细说道:“长此以往,便是他醒来,也只会沦为笼中豢养的金丝雀,倒不如让他暂离漩涡中心,也省得有人再心存歹意。”
至于心中许多盘算,她如今并不好一一道明。
陆成泽也清楚其间厉害,陈氏姐妹一直视谢灵为眼中钉,凭着苏家这位很难护他周全。
轻抿了口茶,他欣然答道:“本宫答应你,助你们夫妇安然返回锦阳。”
“多谢殿下。”
苏云芊话音刚落,陆成泽却又试探着询问:“苏小姐将谢将军带回锦阳,倘若他果真苏醒,本宫将来需要将军回京相助?”
看着他充满期待的眼神,苏云芊一瓢冷水直接泼了下去:“臣妇必会阻拦他重返云都。”
“你......”
陆成泽气得当场噎住。
“殿下觉得就目前的朝势,有几分胜算继续立足京都?”
苏云芊直言道:“这三年里,北境一再沦陷,殿下在北境军中的势力接连被罢黜,臣妇听闻殿下自小在军中历练,也因殿下,才使得无数热血男儿纷纷入军从征,杀敌报国。”
话到此处,她话锋顿转:“可殿下仔细想想,您还朝这三年,既没能收服朝野人心,还失了北境军政,眼看着皇后娘娘逐渐被陈淑妃架空权利......”
“你好大的胆子。”
听她提及母后之事,陆成泽顿时火冒三丈。
“臣妇失言。”
心知所说这些事会触怒太子,但苏云芊不得不大胆一试。
毕竟,她还得为自己的将来多做打算。
陆成泽心里虽然气恼,但也清楚自己眼下的处境,他倒并非只听得那等阿谀奉承的言论。
“要说本宫还从未见过有你这等放肆大胆之人。”
重新握起茶杯,他动作优雅的浅尝了一口,嘴角微微扬起一抹弧度:“不过本宫倒是喜欢你这直来直去的性子,不妨说说你的见解。”
苏云芊审视了眼他,见那黝黑的眸子轻轻眨闪着,眼角的泪痣随之轻轻荡漾,眸中已然明亮清澈,毫无愠色。
收拢思绪,她才敢接着言道:“依臣妇看来,殿下的立锥之地,并不在朝堂,而在军中,如今的南境正是用人之际,那里驻扎着二十万大军,殿下若能早日自请前往南境御敌,不仅皇后能够稳坐中宫,曾经麾下的心腹将领也能再度被启用。”
顿了顿,她接着道:“否则即便是拙夫醒来,他重返京都,也只能和秦将军一般,沦为一颗无用的弃子,甚至下场更为凄惨。”
她说得头头是道,陆成泽却哀怨的叹了口气:“你这是要本宫为了保大家而舍弃自己的前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