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九宴刻意往前走了几步。
直到他修长挺拔的身影,几乎要站在元氏和顾烟罗的身前。
元氏满眼的疑惑,她不懂萧九宴为何逼近。
只因着他在朝中的名声,便惊得不知所措,只能牵着顾烟罗的手,把她不断往自己的身后藏。
“臣妇参见二殿下,不知二殿下有……”
元氏轻颤的嗓音还未说完,萧九宴便打断她的话,“你们听曲儿即可,不必理会本宫。”
元氏呼吸发紧。
这样可怕的煞神站在面前,如何能不理会?
就在元氏以为二殿下要把她们母女二人拆吞入腹时,萧九宴轻嗤一声,转身迈步离开了。
元氏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悬起来的心重重垂落,双腿一软,差点跌倒。
“娘,你怎么了?”顾烟罗佯装茫然地扶住元氏。
元氏捏紧了她的小臂,呼吸都不稳,“阿罗,你记住,往后若是见到这个二殿下,一定要离他十万八千里,记住了吗?”
顾烟罗心中暗想:阿娘,你这话说晚了,女儿连他的衣裳都扒过了。
她讪讪,“阿罗记住了。”
元氏这才重重吐出一口气。
方才萧九宴逼近,她吓得脊背都绷紧了,生怕他要对她们母女二人下手。
顾烟罗连着听了两场戏,困倦地眼皮子都快要睁不开。
这几日她跟寒枝送来的两个丫鬟斗智斗勇,确实睡得不算太好。
元氏看她这般疲倦,便扶着她起身,“阿罗,若是觉得无趣,阿娘陪你去走走?”
顾烟罗轻轻摁住元氏的手,她能看出来,元氏还是挺喜欢听戏的,“阿娘,我自己去。”
她乖巧的模样让元氏生不出半分担心。
“若是有事,第一时间差人来寻娘亲,知道了吗?”元氏将顾烟罗额角的碎发往后轻挽。
顾烟罗漆黑的眼眨了眨,旋即乖乖应下。
……
顾烟罗一路沿着宣武侯府小路走。
她暗中打量着。
前世,宣武侯在朝中摇摆不定,在皇子夺嫡的争斗中,自始至终都没有做出选择,所以,他的下场必然是不算好的。
就连她的师父,都因为不愿卷入朝堂纷争,下场凄惨,何况是宣武侯这样的身份。
顾烟罗沿着小路走到尽头,远远看见一座四角亭子。
亭子内,那身形瘦弱的女子,正剧烈咳着,她的脸涨得通红,随着身子的晃动,手中帕子抵在唇上。
等顾烟罗逼近的刹那,就看到,女子将手帕拿下来,那手帕上,赫然一片血迹!
顾烟罗微微一惊。
这个应该就是宣武侯的病秧子女儿,程青芝。
前世,程青芝便是死于痨病。
如今看她的样子,还有的治。
若她能拉拢宣武侯府,那便是给萧九宴的一大助力,或许便能扭转前世萧九宴惨死的结局。
顾烟罗往前走了两步,还未逼近,程青芝身侧的丫鬟便立刻谨慎道,“谁在那?!”
程青芝更是立刻挽起面纱,将她的脸遮挡起来。
顾烟罗心中清楚,这痨病是会传染的,也怪不得宣武侯不让程青芝出去跟旁人见面。
“虚劳而咳嗽者,脏腑气衰,邪伤于肺故也。久不已,令人胸背微痛,或惊悸烦满,或喘息唾血,此皆脏腑之咳也。”
顾烟罗迈步往前,她漆黑的眼直勾勾盯着程青芝,眸子并不算清明,但口齿却很清晰,几乎是连串地将这番话说出。
这都是医书上记载的内容,她都牢记于心。
程青芝原本蹙眉想要逃离,却在听到顾烟罗这番话后,目光微怔,“你是谁家的姑娘?你会医术?”
顾烟罗并未暴露自己,方才还一本正经,神秘莫测的模样,如今又恢复平日的憨傻,“我是阿罗!”
她歪头,笑得傻兮兮的。
那丫鬟见状,脸色顿时冷了几分,“这人竟是个傻子?小姐,我们快些回去吧,侯爷交代过,你的身子骨不能吹风太久。”
“如呕血咳嗽者,先服十灰散揭住,如不住者,须以花蕊石散止之……”
顾烟罗又启唇,这也是医书上记载的内容。
小丫鬟不等她说完,便轻斥一声,“你个傻子,住嘴!装模作样来哄骗我们小姐!你以为我们小姐会轻易信你的鬼话吗?”
顾烟罗也不理会她,只继续缓缓道,“止血之后,患人必疏解其体,用独参汤补之,次服保真汤止嗽甯肺。”
她说完,又朝着程青芝傻乎乎地笑了笑,便转身要离开。
那程青芝却当场愣住。
所谓久病成医,她被这痨病痴缠已久,自然明白,顾烟罗说的句句在理!
甚至她所言的治疗法子,也是她从未听过的!
先止血,再止咳,最后补虚。
莫名的,程青芝心中对顾烟罗无比信任。
她好似抓住一缕希望般,豁然起身,攥住丫鬟的手,“别!别让她走!”
丫鬟一脸茫然,“小姐,你糊涂了,她就是个傻子,她肯定是在哄骗小姐你!”
程青芝却摇头,“不!我觉得她不是!你快去将她叫回来!”
丫鬟虽是不解,却也只能快步往前,将顾烟罗给带回来。
顾烟罗并未走远。
她知道,程青芝肯定会来找她。
果不其然,丫鬟很快就来传她回去。
顾烟罗回到亭子内落座,程青芝往后避开一些,“莫要染给姑娘了。”
顾烟罗弯唇,她从药箱内掏出师父为她特制的面罩,那面罩可不是一般丝绢和布料能比的。
几年前明成南部爆发瘟疫时,师父就是靠着这面罩才没有被染病,活下来的。
她戴好后,示意程青芝将手腕递过来。
丫鬟紧紧蹙眉,那双眼戒备地盯着顾烟罗,全然不信眼前这个傻子会什么医术。
顾烟罗的指尖落在程青芝的脉搏上,轻抵须臾,她收回手。
“屋子要经常通风,饮食要搭配,不该一味禁食荤腥,其余的按照我方才说的方子,你如今已然咳血,必须要先将血止住,可有纸笔?”
原本还对顾烟罗充满怀疑的丫鬟,看她说的头头是道,顿时有几分惊愕。
她下意识便将纸笔递过去。
看顾烟罗慢条斯理写着单子,她懊恼起来,这个傻子真的能行吗?
她怎么就顺着她的吩咐做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