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顾烟罗收拾好,便乘坐马车赶往东山书院。
东山书院临山傍水,是京城内数一数二风景好的去处,为了给皇子公主们幽静的读书环境,当初皇帝砸了不少银子来建造。
马车缓缓停在东山书院前。
顾烟罗刚从马车内出来,就看到紧随其后的另一辆马车。
马车帘子被掀开,裴洲那张脸猝不及防出现在眼底。
顾烟罗眼底划过一抹厌恶,她站在元氏身侧,并未多看裴洲一眼。
裴洲却兀自上前,他面向元氏,“顾夫人,恭喜阿罗妹妹考入东山书院。”
元氏脸上挂着极淡的笑,“也恭喜裴世子。”
“既已经送到东山书院,我便和阿罗妹妹一起进去吧。”
裴洲笑得温和,他容貌俊朗,褐色的眸子浸染柔意,端的是一副清风霁月朗朗君子的模样,可这人的内心有多阴暗,只有顾烟罗知道。
“娘亲,阿罗自己进去。”顾烟罗不愿跟裴洲一起,元氏虽颇为狐疑,却也没有多言,只当顾烟罗有她自己的想法。
“好,那我看着阿罗进去,快去吧。”
顾烟罗点头,明月和舟舟背着她的书袋一同踏入东山书院内。
抵达入口,守门的小厮倨傲抬起下颌,“金帖子。”
舟舟将金帖子递过来,小厮这才勉为其难扫了一眼,旋即敷衍道,“进去吧。”
顾烟罗往前走去,还未走两步,就听到身后那小厮骤然轻快的声音,“哟?裴世子来啦?小的早就知道,以裴世子的才华和本事,考入东山书院是早晚的事!”
明月回眸看了一眼,冷哼一声,“狗眼看人低。”
对待她们小姐就是爱搭不理的,对待裴洲恨不得把脸凑上去给人踹一脚。
顾烟罗并未多理会,“明月,我们快些。”
初到东山书院,她对这里的一切都觉得陌生,需要好好熟悉一段时日。
“阿罗妹妹——!”
顾烟罗加快步伐往前,裴洲紧随其后,他跑到顾烟罗身后,“阿罗妹妹还在生我的气吗?”
之前顾如月的事,他为顾如月求情,差点被二殿下把眼珠子剜出来的事,他还心有余悸。
顾烟罗骂他晦气的事,更是让他耿耿于怀许久。
可想到顾烟罗的娘,还有她外祖家的权势,便忍了又忍,忍着恶心来接近顾烟罗这个傻子。
顾烟罗不想理裴洲,她看到他这张脸就觉得恶心。
但裴洲却死缠烂打,他大迈步走在顾烟罗身侧,还不忘叮嘱,“阿罗妹妹,如今来了东山书院,更该注意言辞,定国侯府跟将军府交好,我们就是一家人,你若有什么不知道的,尽管来问我,把我当作兄长即可。”
“这东山书院内,个个身份矜贵,一不留神便会成为洪水猛兽,你更该为自己寻好靠山,六皇子是好人,他定不会欺负你,看在将军的面上,也会好好待你的,将你当做妹妹疼的。”
裴洲理所当然道。
顾烟罗却越听越觉得心烦。
六皇子是好人?
这怕是她前世今生听过最好笑的事,前世她嫁给裴洲后,可没少偷听到裴洲和六皇子的谋划。
他们的手段有多残忍狠毒,她那时候不能理解,如今想起来便觉得脊背生寒。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前世明成十八年大旱,粮食短缺,六皇子为了得到明成帝的重用,暗中派人放火烧了平原地带的好几处粮仓,最后把自己提前储存好的粮食拿出来,为百姓们施粥,朝臣纷纷上折子,夸赞六皇子深谋远虑,体恤民心。
可又有谁知道,那些粮仓里的粮食,是百姓们一年的收成,粮食没了,他们支撑不住,好多忍受不住寻了短见的。
有人查出放火之事跟六皇子有关,百姓们就来京城内讨公道,却被六皇子以残忍的手段杀害,分尸后,把尸块扔回那些百姓们的村镇上。
血淋淋的尸块,如同强权敲响的警钟,又有何人再敢去寻那个公道?
他这等残忍的行径,数不胜数,算什么好人?
这样毒辣心狠的手段,配当什么皇帝!
“阿罗妹妹,我交代的话你可都记下了?”裴洲看自己说这么多,顾烟罗都不回应,便挡在她的前路,垂眸望她。
顾烟罗深吸一口气,她抬起手,往裴洲的身上用力推了一把,“你离我远些!”
裴洲猝不及防,往后踉跄几步,勉强站稳。
“阿罗,你——!”他黑眸深了几分。
“你少管我。”顾烟罗眸子阴沉沉地盯着他。
裴洲心下一惊,他竟然从这个傻子的眼底,看出了浓郁的恨意。
“阿罗,我都是为你好,你别不知好歹,若不是你爹叮嘱我护好你,你以为我愿意多管闲事吗?”
裴洲的眸色冷冽几分。
顾烟罗嗤笑,顾南山会叮嘱他?
真是笑话。
她不想跟裴洲纠缠,就掠过他准备离开。
裴洲的脸色越发难看,在顾烟罗即将离开的刹那,他伸出手,一把拽住她的手腕,“顾烟罗,你是何意?”
顾烟罗厌恶地甩他的手,“松开我!”
“你别以为攀上二殿下,就能为所欲为,你以为二殿下会迎娶一个痴傻的王妃吗?就算他想娶,皇上会同意吗?贞妃娘娘会接受吗?”
顾烟罗眸子微暗,她眼底隐忍的戾气差点迸射而出,就在她准备启唇的刹那,另一道涔寒冰冷的嗓音响起,“想不到裴世子竟如此担忧本宫的婚事,不如此事由你来做主?”
裴洲脸色微僵。
两人同时侧目,便看到萧九宴一袭暗红衣袍逼近,额前碎发尽数被陇上去,露出那双锐利幽沉的眸。
黑靴一下下踩在地上,如同踩在人心尖,心惊肉跳的。
“阿晏哥哥!”看到萧九宴的刹那,顾烟罗眼底凝聚的戾气缓缓散去,她眸子微弯,笑得清甜。
萧九宴看她走近,眸光柔和几分,“怎么不差人去寻本宫?”
顾烟罗没说那小厮懒得搭理她的事,只是弯唇傻呵呵地笑。
萧九宴注意到裴洲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眼神微暗,“还不快滚?”
他并未看裴洲,语调冰寒,裹着浓郁的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