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丹雪低下了头，小声道：“我知道，我…就是随便看看。”
沈明娇打量了她一眼，凭心而论，这姑娘长得不错，一张脸有着江南女子的秀丽婉约，毁就毁在她的身形上，
封腰圆背大长腿，若长在男子身上，绝对称得上挺拔伟岸。只可惜，偏偏她是个女子。
再扫了眼她看的那件齐胸襦裙，其实身材高挑的女子穿齐胸襦裙是很有优势的。
只可惜…瞄了眼她基本平坦的胸脯，胸小的女子穿齐胸襦裙无疑是一场灾难。
沈明娇拿起一侧一件淡青色交领襦裙，想了想，又从角落扒拉出一条素色绣竹叶纹的云肩。
“换上试试。”
见她眼神随意，既没刻意打量，也没刻意冷淡，顾丹雪心情莫名有些轻松，犹豫着接过衣服。进了一侧的试衣间，
等人出来时，沈明娇仔细一打量，把人拉坐到梳妆镜前，拆掉原本的双环髻，把头发往上盘起，梳了个利落的堕马髻。
做完打了个响指，“好了，看看效果如何？”
海棠十分有眼色的拿过一旁的琉璃镜。
顾丹雪盯着镜中高挑清雅的女子回不过神来，
这样看起来，她似乎真的像个女人了！
一时眼眶有些热，她努力绷直了脊背，转头对坐在柜台前的陶嬷嬷道：“这套衣服我买了…”
“我说顾丹雪，你要实在没衣服穿，就回家让秀娘给你做，何必出来自取其辱！”
许凝月领着众人从门口经过，见到顾丹雪，习惯性的出言嘲讽。
身旁人跟着附和，“可不是，瞧瞧她这是在干嘛，锦绣坊都挑不出件她能穿的衣服，怎么，难不成还指望这家快倒闭的死人店能…”
看见顾丹雪转身的刹那，她的话戛然而止。
许凝月死死盯着像是变了个模样的顾丹雪。心里涌现出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嫉妒。
在她的瞪视下，顾丹雪本能的瑟缩了下肩膀。明亮的眼眸一寸寸暗淡。一只温热的手拽住了她的胳膊。
沈明娇上前一步，不客气道：“哪里来的疯狗，跑这儿乱吠！”
徐凝月气得脸色通红：“你骂谁是狗呢…”一抬头见是沈明娇，表情一顿，冷笑道：
“哟，我说是谁呢？这不是咱们的准肃王妃嘛，怎么，以为靠着下作手段扒上了肃王，就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也不仔细照照镜子，你算个什么东西？”
沈明娇轻笑：“我是什么东西不知道，我只知道以后我就是超一品的亲王妃，按照大夏的规矩，几位姑娘见了我都得行礼问安。”
许凝月冷哼了声：“就你也配，谁不知道肃王一心只有苏倾姐，而你，顶多算个玩物！”
沈明娇似笑非笑：“哦，我竟不知原来苏倾姑娘还惦记我家王爷呢？可她又是要做太子妃的人，这可怎生是好？难不成他想一女侍二夫！这恐怕有点困难啊！”
“你…”
许凝月等人气得面色涨红，可这话实在诛心，就差明晃晃的说苏倾脚踏两只船了，可她们若是出言反驳，则又否定了苏倾和肃王有关系。
许凝月扫了眼沈明娇身上寒酸的穿着，眸子转了转，忽然上前一脸热切的挽住沈明娇的胳膊，笑盈盈道：
“刚刚只是在跟姑娘开个玩笑，实在是姑娘生的太好看了，我有些嫉妒罢了，姑娘就别跟我计较了！”
说完还撒娇式的晃了晃沈明娇的手臂。
沈明娇一阵恶寒，皮笑肉不笑道：“你这道歉真是来的猝不及防啊！吓得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阴谋呢？”
许凝月脸色僵了一瞬，可怜兮兮道：“看来姑娘还是不肯原谅我~”
她拉着沈明娇来到大堂一角，指着墙上一件艳红色绣团花的对襟春衫道：“所以，为表示诚意，不如我送姑娘一套衣服怎么样？”
沈明娇还没说什么，身后众人立时会意七嘴八舌的帮腔，仿佛她不接受许凝月的道歉，不收下这件衣服，就是天大的过错。
妥妥的道德绑架，弄的人进退两难。
海棠盯着许凝月手中那件辣眼睛的艳红春衫，气的说不出话来。
这哪里是姑娘家穿的衣服？瞧瞧这乱花人眼的刺绣花纹，打眼一瞧，简直比那涂脂抹粉的媒婆那一身还要夸张，
许凝月得意的勾唇，把衣服递给沈明娇，“试试看合不合身！”
沈明娇笑了下，接过许凝月手里的衣服：“既然是要送给我的，那还请这位姑娘先把钱付了，免得等会再反悔。”
许凝月愣了下，随即眸中闪过轻蔑。听说沈明娇父母早亡，想来没见过什么好东西，果真眼皮子浅。
她倨傲的抬起下巴，问陶嬷嬷：“这套衣服怎么卖？”
陶嬷嬷淡淡的抬了抬眼：“一百两。”
“什么…就这种料子的衣服你要一百两！”许凝月不可置信的嚷道。
陶嬷嬷连眼皮都没抬，仿佛在说，爱买买不买拉倒。
沈明娇挑眉笑盈盈的看着她，“若姑娘实在没钱，那便算了。”
她身后那群塑料姐妹也都好奇的看着她，许凝月跺了跺脚，一时有种进退维谷的感觉。
最终她咬了咬牙，拿出了一百两银票，而后急声催促沈明娇快去换上。
她在心里拼命安慰自己，只要能让这女人出丑，花点钱算什么？
沈明娇满意地笑开了花，抱着衣服就去了试衣间。
心思各异的众人屏吸等着沈明娇出来，
却在这时，许凝月余光瞥见朝这边走来的封黎笙。她眼眸一闪，对着封黎笙行了个礼，笑着道：
“殿下是来找沈姑娘的吧，您进来稍等，沈姑娘在里面更衣。”
封黎笙疑惑的皱眉，面前这姑娘他认识。是许太傅之女许凝月，他记得前世这人总是针对沈明娇，怎么这辈子两人倒结交上了？
他迈步进了大堂，朝欲行礼的陶嬷嬷使了个眼色。
许凝月叹了口气，“殿下，您不知道，沈姑娘过得真不容易，堂堂一个侯府贵女，却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舍不得买，只能来这种不入流的店面…”
知道真相的海棠唇角一抽，使劲掐了把手心。
不，不能笑，静静等着打脸就好！
角落的顾丹雪张口想要说什么？却被身旁贵女眼疾手快拽住了胳膊。
“这也就罢了，我见她实在可怜，便想要送她件像样点的衣服，毕竟以后也是要做王妃的人…”说到这里她顿了下，
“可她最后挑的那衣服虽然是店里最贵的，只是那样式实在是太…”话到此处，她一副难以言说的模样。
说完瞥见封黎笙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心中不免得意，
看吧！肃王殿下果然只是一时被美色所迷，哼！等他看到…
“啪嗒”一声，试衣间的门打开，许凝月的笑容僵在了嘴角。
面前的少女雪肤红唇，五官说不出的颜丽，
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然这句话在沈明娇这里似乎掉了个个儿，明明艳俗花哨至极的春衫穿在她身上，非但不觉得土气，反衬得她更加明艳耀眼。
沈明娇走到许凝月身前，风情万种的撩了下耳边碎发，“谢谢姑娘送的衣服，我很喜欢。”
“另外——”她抚了抚袖口艳丽的团花，“这世上每件衣服都有它的独特之处，如果你穿不出来——”
她轻勾红唇，笑容潋滟：
“只能说明…你不够美！”
“你…”
徐凝月抖着手指着她，气的说不出话来。她跺了跺脚，捂着脸哭着跑走了。
憋了这么久的海棠忍不住朝沈明娇拼命使眼色。
沈明娇会意，对着她的背影闲闲补刀，“哦，忘了告诉你，你口中不入流的死人店其实是肃王府名下的。”
许凝月背影僵了一瞬，而后跑得更快了。
其余几名贵女闻言也都脸色一白，由于陶嬷嬷这张冷脸实在太唬人，以至于不少人私下里都管漂亮阁叫死人店，可谁能想到，这竟是肃王府的产业！
于是这几人也都灰溜溜的离开了。
沈明娇无聊的甩了甩手，没意思，一个能撕的都没有！
封黎笙全程默默看着她，一双蓝眸浸满纵容宠溺。
沈明娇扫了他一眼，疑惑的皱眉。
心道人都走了，您就别再演了吧！
她只当封黎笙这又是在拿她刺激苏倾。
毕竟前脚苏倾的闺蜜团来找茬，后脚他人就过来了，还用那样的眼神看她。很难让她不多想。
封黎笙走上前，低头凝视着她，轻声道：“这身衣服很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