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公主府。
明昭郡主坐在堂前,听底下奴才跟叶思雨汇报今日姜亭月穿着,她面上神色不变,袖中却狠狠地掐住掌心。
叶思雨问完了,跑回来,皱眉道:“打听到了,郡主,咱们的衣裳跟姜亭月撞色了,我们换掉吧!”
“好巧不巧,她平日向来喜欢艳色,不是岱赭红就是松花黄,什么时候穿过这种素雅的颜色,真是倒霉。”叶思雨心里也觉得烦。
本来就是特意避开姜亭月想穿的颜色,偏生她今日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特意换了颜色穿。
明昭郡主心中嫉恨,连带着面色也冷硬几分,她冷哼道:“一个国公的女儿,凭什么要全上京的姑娘家都避开她穿衣裳?”
“我不换。”明昭郡主冷笑一声,轻而易举下了决定。
明昭郡主五官不大出挑,她不会长,她亲娘大长公主是有名的美人,亲爹也是难得一见的才俊,结果她净挑着缺点长,倒是不难看,但也称不上美人。
但她才情好,身量也高挑纤细,一般都穿素色,往气质方面打扮,也是一个清丽大方的窈窕淑女。
从出生就开始听大长公主念叨自个儿长的不好看,时日久了,生生给明昭郡主听出了心结,她最恨那种空有美貌的姑娘,心下嫉恨这种容貌为何不在自己面上。
而草包中的草包,美人中的美人姜亭月,就是她头号眼中钉,肉中刺了。
她今日这衣裳,便是麴尘绿,很浅的绿色,比姜亭月那件备用的春辰绿要稍淡一些,但颜色十分接近。
叶思雨犹豫道:“郡主,你确定要跟姜亭月撞颜色?你真不打算换?”
她恨不得揪住明昭郡主,让她清醒点儿。
那可是姜亭月,脾气又坏,品德又差,不将礼节放在眼里,谁都敢得罪,没有一点闺秀模样,若是寻常姑娘,早就被一人一口唾沫给喷死了。
她之所以如今除了名声不好外没什么大碍,除了她亲爹亲兄长给力外,最大的原因,就是她长得好看,那模样生得跟仙女下凡似的。
她若穿金色,便像将万千晚霞拢于一身,绮丽秾昳,令人不敢直视。她若穿红色,便是白雪红梅,相得益彰,冷清清的艳。她若穿素色,便是春日枝头一道青,清婉明丽,婉转动人。
你不自量力跟别人比,我还能昧着良心夸你一句,你跟她比,那就是心偏到天边儿去也得承认她好看。
叶思雨也讨厌姜亭月,美貌太过招摇就很容易让人喜欢不起来。
明昭郡主眼里不悦之色越来越重,冷冷站起身,忍无可忍道:“住嘴!本郡主做事,容得着你插嘴。”
叶思雨不敢吭声了。
她爹是明昭郡主亲爹的弟弟,她爹娘都没什么本事,但叶思雨打小机灵,跟明昭郡主关系好,这么多年,在她身边,没少受到恩惠。
这么多年,二人跟亲姐妹似的,明昭郡主很少对她摆架子,这么一下,激的叶思雨情绪也上头,干脆不劝了。
但临出门前,叶思雨还是特意吩咐人,多带了两套粉紫色襦裙。万一撞上了,还能给明昭挽救的机会。
这次琴会,在惠和园中举办,来往马车不少,将巷口都堵严实了。
见是大长公主的车驾,众人觉得得罪不起,纷纷往旁边让开,让大长公主的马车先行。到了目的地,明昭郡主与叶思雨一齐下马车,她们来的不算早,人已经到了不少。
打眼抬头一望去,便是各式各样的红,各式各样的黄与紫,几乎望不见青绿蓝色。
往里没走几步,感受到明里暗里打量来的视线,明昭郡主挺直背,心下忽然有几分恼怒。
她总觉得这些视线背后,是各种窃窃私语,在嘲讽她不自量力,竟然想与姜亭月比。
再一低头,望着身上的麴尘绿,明昭郡主有些坐立不安起来,她反复揪着衣裳扯了好几下,心下烦躁之余,又有些后悔。
不该一时意气的。
她跟姜亭月比什么,那就是个草包,除了那张脸之外没有一点能拿得出手,就连办诗集要靠代笔,怕被嘲笑不想着精进而是靠着亲爹上奏折示威。
这种玩意儿,凭什么跟她比,她母亲可是大长公主,皇帝舅舅又疼爱她,她怎么都不该自降身价跟这种货色比较。
可现在去换衣裳,跟她不战而败有什么区别,她现在换衣裳,就是在认输。
更何况,姜亭月那身春辰色衣裙只是备用,她如今穿的是月白色,待宴会开始后,自己再找个借口换掉便是。
明昭郡主心下一松,整个人又放松起来。
放眼望去,但凡有点儿家世的贵女,没一个敢穿青绿色系的,也就她敢跟姜亭月打擂台。
明昭郡主有些得意,捧起一盏茶,轻轻撇开茶沫,浅饮一口,还未放下,就见园子入口处,姜亭月已经到了。
她跟几个熟识的手帕交聊着天,面上含着笑,往亭子里走来,待到了避风口,才解下披风,露出里面的衣裳,颜色并非是收到消息的月白色,而是春辰绿。
亭子不小,但此时人未到齐,只稍稍扫几眼,便能将人都看清。
一时间,亭中气氛凝滞住了。
明昭郡主险些打翻手中的茶盏,强行压着心里惊怒,才没有直接跳出来质问姜亭月为何要临时换衣裳。
叶思雨小心翼翼瞥了明昭郡主一眼,顿时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多说。
她心里直抱怨,让你换你不换,现在好了吧!我就是再讨厌她,再违心,也说不出你俩穿一个色你比她穿的好看这种谬言。
你逞一时之气倒是痛快了,我呢?琴会结束后,你又该折腾我了。叶思雨心中开始流泪。
许清菏小心翼翼左右打量一番,好心肠出声询问道:“亭月,你怎么半路上换衣裳了?”
“马车上不小心被茶水打湿了。”
说起这个,姜亭月也郁闷,她本来是打算在马车上歪一歪的,结果前面路堵了,车夫没牵好马,她一头撞桌上了,衣服都被茶水给弄湿了,现在脑门还疼着呢!
许清菏再看一眼明昭郡主阴沉面色,忍不住接着道:“那你怎么不换另一件?”
本来就跟郡主有仇,现在好了,估计仇怨更重了,许清菏忍不住叹气,心下惶惶。
这话姜亭月就不爱听了,她冷哼一声:“我爱换什么换什么,容得着你来说三道四?”
许清菏面色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