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王府书房,洛宁轻叩房门,只书房内略微有些疲惫的声音道:“进来。”
“查的如何了?”萧澈缓缓抬眼,抬手揉捏眉心,神色看起来憔悴又疲倦。
洛宁拱手行礼,“回禀殿下,暗卫已经查清了,这封信,还请殿下过目。”
萧澈打开信一看,他猜的没错,父皇果然是受人胁迫才会临时改了旨意,只不过他得知真正的原因之后,还是震惊不已。
原来父皇并非先帝亲生,父皇的生母,已故的圣德太后,北朝皇帝的胞妹,在入南朝和亲之前,就已经有了心上人,她的那位心上人竟是她的贴身侍卫。
她在入宫之前,就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而父皇正是那位贴身侍卫的孩子,北朝先帝知道他们的丑事之后,便下令将知道此事之人,连同那个侍卫也尽数处死。
只不过这位先帝还留了后手,得知南宣帝萧钰登上了帝位,便将这个秘密告诉了现在的北朝皇帝,其目的就是为了找机会将这个惊天大秘密公布天下,动摇南朝的江山社稷,借机夺取整个南朝。
出身在皇家,皇权高于骨肉情亲,兄妹之情,圣德太后到死都不会知道,她和她的孩子会被亲生父亲和兄长利用。
如今这位北朝太子以这个秘密威胁父皇,父皇想必是早就知道了此事,不想让他将这个秘密抖出来,这才答应了他的要求。
可这样做无疑是与虎谋皮,待北朝太子达到目的,娶了卿卿,他也定会想方设法地利用这个机会一再威胁父皇,甚至会想办法动摇南朝的江山社稷。
良久之后,萧澈才缓缓起身,提笔写了一封信,交给洛宁道:“将这封信送到幽州,交给宁王殿下,他看过之后就会明白了,另外让暗卫护送他回京一趟。将这封信中的内容尽快散播出去。”
洛宁自然也知道这信中的内容,他大为吃惊,主子竟然会选择将这个惊天大秘密公之于众,若是南朝江山动摇,南宣帝无法保住皇帝之位,莫说主子的储君之位,就连他的亲王之位,都有可能保不住。
洛宁心急如焚,连忙劝道:“殿下请三思啊,信中的内容一旦公之于众,到时候朝堂之上定然会掀起悍然大波,非但帝位会动摇,便是您怕是也会受到影响。”
萧澈苦涩一笑,他本就不在乎什么太子之位,亲王之位,至于父皇,他的皇位本就是从宁王的手里夺来的,那北朝太子绝非善茬,若是他娶了卿卿,事后反悔了,他捏着父皇的把柄,再将这个秘密散播出去,到那时才是真正的江山动摇,他们再坐收鱼翁之利,连整个南朝都会被他们算计了。
他派人去幽州传信,通知宁王,若是他最不希望见到的事情发生了,宁王可继位称帝,他是先帝嫡出的太子,可名正言顺的继任南朝帝位。
“孤知道分寸,记住,一切小心行事。还有孤让你查清宁王刺杀一案可有了眉目了?”
在这之前还需洗清宁王刺杀的嫌疑。
此刻已经是四更天了,夜色半退未退,风雪肆虐,片刻都不曾停下。
他不惜任何手段,也要阻止卿卿嫁给北朝太子。
洛宁知道主子已经下定了决心,便是失去一切,都要阻止清霜公主嫁去北朝和亲了。
“属下按照殿下的吩咐去查那块宁王府的令牌,那令牌确然是伪造的,并非是宁王府之物,属下查到了伪造令牌的刘铁匠,只是他在半年前,突然病重,已经过世了,而他在乡下的家里也一夜之间失了火,烧得一干二净了,后来属下四处打听,辗转打听到他有个生活在附近村子的姑母,他像是知道自己会出事,便将自己得到的大笔钱财,和让他伪造令牌之人的画像交给了姑母,并叮嘱她若是出了事,请他姑母替他抚养两个孩儿,可惜他的两个孩儿还是葬身了火海。”
萧澈蹙了蹙眉头,问道:“找他的人可是柳常青?”
洛宁点了点头道:“正是。”
果然刺杀一案与萧誉有关,而他这样做的目的必定是为了讨好父皇,争夺太子之位。只是他没想的是青州的那场大火,宁王一家却死里逃生,被自己偷偷送走了。
“将你手里掌握的证据呈到父皇面前。”
父皇一旦解除了萧誉的禁足令,难保他不会再翻起风浪来。
夜色退尽,晦暗的天终于亮了,风雪已停,只可惜这京都怕是要变天了。而萧澈能做的事便是让朝廷的动荡尽量不要伤害到生活在底层,在乱世中求生存的贫苦百姓。
书房的灯亮了一整晚,萧澈缓缓起身,轻抚那幅叶卿卿身穿喜服的画像,他一定要阻止卿卿嫁入北朝,卿卿这一辈子只能是他的新娘。
他便是一路杀去北朝,也要将人夺回来。
半个时辰之后,洛宁轻推门而入,拱手道:“属下已经按照殿下的命令,通知了城中暗卫,殿下确然要对北朝太子动手吗?若是陛下怪罪下来,殿下怕是也会受到责罚。”
萧澈想起在思卿院中,叶卿卿的情不自禁,脸上总算露出了笑容,淡淡道:“无妨。”
他已经派人去查了这个北朝太子,他性情乖张,残暴不仁,虽是北朝先皇后嫡出的皇长子,可北朝大臣对他也颇为不满,而他敢觊觎卿卿,那便让他又来无回,大皇姐的儿子也已经五岁了,她想必也很愿意看到自己的儿子当上北朝太子,日后也不必看着这个喜怒无常的继子的眼色行事了。
洛宁有些担心,听说那北朝太子来南朝时带了不少人,而懿王府的暗卫分散在青州,云州和北朝等地,留在京都的安暗卫的人手怕是不够啊。
只听萧澈不仅不慢道:“召集城中所有的暗卫,待北朝太子出了南朝边境,再动手。”
洛宁心头一惊,北朝太子出了南朝边境,那主子莫不是要抢亲。
萧澈将一个盒子交给洛宁,吩咐道:“去安氏成衣铺,让他在三日之内,将这件嫁衣赶制出来。”随之眉眼含笑,安排了所有的事,他才算松了一口气,笑道:“洛宁,王府里要办喜事了,你去准备一下。”
主子运筹帷幄,从未失败过,可洛宁心中喜忧参半,主子吩咐的事,那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事,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就连主子也自身难保,但洛宁选择相信萧澈,毕竟只要主子想做,就没有他办不成的事。
洛宁掩上门躬身退了出去。
长公主府,流云阁中,叶定钦一下值,便急匆匆地来到流云阁中探望叶卿卿,母亲得知和亲的消息后已经进宫了。
他加快了脚步,才踏进院中,只见叶卿卿手里握着剑,还以为她要拔剑自刎,他急忙唤道:“妹妹,不可,二哥哥知道你不愿嫁给北朝太子,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却不可冲动行事啊!”
说着他便要上前去夺她手里的剑,只见叶卿卿抿嘴一笑,手持长剑对叶定钦道:“二哥哥,咱们来过几招吧!好久没练了,卿卿的剑法都生疏了。”
叶定钦长吁一口气,“原来妹妹是在练剑啊!”还以为是想不开要自尽呢,吓得他冷汗都出来了。
数十招过后,叶卿卿收了剑,用帕子拭去额上的汗水,笑道:“果然这剑没有鞭子好使,卿卿还是不擅长用剑。”
玉蝉奉了茶水进来,叶定钦将盏中茶水饮尽,见叶卿卿神色如常,好像一点都不担心,连忙问道:“卿卿可是想到了拒婚的法子?”
叶卿卿摇了摇头,笑道:“还没有。”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南宣帝已经下了圣旨了,她又能如何?难道真要不顾全家的安危,来个抗旨不从,前一世,父兄战死后,让她面对亲人分离的痛苦,这一世她无论如何都要想方设法保住自己的家人。
叶定钦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若是妹妹早些答应了懿王,嫁入懿王府,就不会横生波折,又冒出个什么北朝太子了。
“妹妹放心,咱们就是抗旨不从,也定不会让妹妹去和亲。”
叶卿卿冷笑一声道:“抗旨不从?如何抗旨?如何不从?二哥哥好生糊涂,长公主府能有今日,靠的是父兄一刀一枪立下的战功换来的,卿卿不能任性妄为将长公主府处于险境,让父兄数十年的功劳都白白葬送了。”
况且那位陛下,事关皇族血脉,事关他的江山,他又如何会改变旨意。
“难道妹妹非得入北朝和亲了?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叶定钦越想越沮丧,他知陛下自私又凉薄,他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已经嫁入北朝为后,更何况卿卿只是臣子的女儿,一味的抗拒,最终也只会惹恼了他。
此事怎么看都是一场死局,无解的。
难道懿王也能眼睁睁的看着妹妹嫁入北朝吗?对呀,他定会有办法的。
叶定钦眼眸一亮,笑道:“咱们可以去找懿王,他定有办法。”
“二哥哥不许去。”
萧澈并不知事情的真相,若是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得知他父皇并非先帝之子,便会在保住秘密和救她之间陷入两难之境,他虽拒绝了太子之位,但他心系百姓,定不忍见到朝堂动荡,百姓受苦。
无论怎么选都会只会让他为难。
正在这时,府中的下人来报,“北朝太子求见小姐。”
“他还敢上门,咱们长公主府可不怕他。”叶定钦提着剑,正要冲出去,被叶卿卿拦了下来,“二哥哥不要冲动,妹妹先去会一会他。”
季崇焕正悠闲地坐在前厅饮茶,见叶卿卿前来,细长的眉眼含笑,对叶卿卿道:“今日孤前来,是告知公主大婚的吉时就在后日,孤明日便会启程回北朝,还请公主提前做准备。”
说完,他又笑着拍了拍手,只见十多位容貌精致的侍女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只精致的木匣子,季崇焕示意她们打开手中的木匣子,都是些珍贵的珠玉首饰,他睨了一眼叶卿卿头上的白玉发簪,笑道:“公主虽美,但还是应好好打扮,妆容精致,衣着鲜亮才更配公主这张绝世容颜。”
既然是金丝雀,还是一身华丽的羽毛更加讨人喜欢。
今日他身穿黑色锦袍,衣袍之上用金线绣着蟒纹,华贵非常,金冠之上镶嵌着大颗的宝石和明珠,就连靴筒上也用金线绣着祥云,浑身上下都金灿灿一片,像只开屏的公孔雀,晃的人眼睛疼。
“怕是要让殿下失望了,殿下送来的这些,卿卿都不喜欢。”叶卿卿毫不客气道。
这是第一个敢当面拒绝他的女子,他却并不恼,他从不会再乎别人是否喜欢,只要他喜欢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