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云初虽不敢断定自己的猜想,但这已是目前她唯一能够联想到陆文谦反常的缘由了。
既然他想唱戏,自己只好配合他把这出戏唱完。
就是她一个玄门中人进赌坊赌钱还要只输不赢,这不是为难人了不是。
毕竟自己不是那等平庸的江湖骗子,能够断人生死料人祸福,又怎会看不穿一场简单的赌局。
刚进入赌场的大门,她便能清清楚楚的看见每一张赌桌上骰筒底下骰子的点数。
“啊,我这透视眼,真是罪过罪过。”
曲云初暗自嘀咕了声。
要真是昧着良心赢了那群衰鬼手里的银子,还不得遭天打雷劈。
她只得装作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继续往里走,慢悠悠的行至里面转角处稍显阴暗的角落里,就听有人激动的大声喊着:
“对子底下去鳖十,天子底下没穷人。”
随后就是一群人的唏嘘声。
“张秀才,你又输了,通赔。”
曲云初扭头望去,只见一群人兴奋的将一位身形狼狈少年面前的银子一股脑分了个干净。
那少年耷拉着头,变得一脸垂丧,双目无神的望着牌九桌上被人瓜分尽的散碎银两。
而他的头顶正有只饥饿的小鬼在尽情的吸食着他身上已快散尽的灵气。
“嘿。”
曲云初朝那小鬼恶狠狠的瞪了眼,小鬼抬眸察觉到不对劲,顿时慌了神,一溜烟的功夫就消失在了赌坊中。
被唤作张秀才的少年浅看了眼曲云初,也遂然起身,落寞的朝着门外走去。
“哎,陆家害人不浅啦,好端端的一个读书人硬是被折磨成了如今这般田地。”
有人惋惜着感慨了声。
听到有人指责陆家,吉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正要出手教训那人,忙被曲云初一个眼神斥退。
她笑着坐到那人身旁,饶有兴致的问道:“阁下为何有此一叹,陆家好歹也是名门贵胄,怎会去为难一个读书人?”
那人瞥了眼曲云初,见她一身上好的绫罗绸缎,打扮十分精致养眼,身边跟着的下人女使穿着同样不简单,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
这样的人家竟会纵着女眷来赌场,怕并不是什么清流门户,满目鄙夷的笑了笑:“小娘子好生清闲,可此地终究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说完,急着就要起身。
“诶,赌场大门东边开,南来北往皆是客,只要有银子何分性别贵贱。”
曲云初随手掏出一沓银票放到桌面上,装作悲戚的喟叹一声:
“不瞒阁下,拙夫卧病在床,是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府上家业颇丰,可我一个妇道人家却是打理不来,总得有些作为才不会让府上人看轻,前阵子有高人为我批了一卦,说我这人有偏财运,我寻思着到赌场来不正是捞偏财的地方。”
吉甄和可颜在旁听着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话要是让二爷听去那还得了。
那人却是面露欣喜,心道:怕是个被江湖骗子骗了的傻白甜。
看着她手里的银票,又恋恋不舍的坐了回来。
曲云初展颜一笑,让人换了桌上的牌九,邀他玩起了骰子。
一盏茶的时间不到,便输给了此人好几百两银子。
眼见着此人脸上乐开了花,曲云初才将话题绕回了先前之事。
“我瞧着那位张秀才出门时一脸的生无可恋,怕不会是输光了银子想寻短见吧?”
那人蹙了蹙眉,本不想再提此事,可架不住赢了这妇人的银子。
想着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妇人,也不过是出于好奇,便压低了声音与她说道起来。
“小娘子莫不是看上了这张笙吧?”
他先是嬉皮笑脸的打了个趣。
“休得胡说。”
可颜没好气的瞪了眼那男子。
他这才收敛了笑意,正肃了几分。
“要说这张笙的确是生得一副好皮囊,又颇有才学,小娘子生出怜惜之心也无可厚非,可在下却要奉劝小娘子一句,此人沾不得,他呀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怎么说?”
曲云初仿若无事的问道。
男子又凑近了些,继续道:“他本是敬北亭外新月书院的学生,却因口出妄言,擅议朝政,还污蔑陆家勾结朝廷权贵欺压良善,尤其是那陆家的孙少爷草菅人命更是传得沸沸扬扬。”
“草菅人命?”
想着自己曾经的际遇,曲云初神情微微一怔。
“是呀。”
那人不以为然的笑道:“也就几月前的事情,这张笙在邻县状告陆家孙少爷,说他亲眼目睹此人谋害了一位江湖游医,那游医的名头想必小娘子该有所耳闻,正是这两年享誉檀州城的女道士曲天师。”
“的确……略有耳闻。”
曲云初迟疑着点了点头。
心里又酸又暖。
自己与那张笙素不相识,他却为自己打抱不平,这份侠义心肠实属难得。
“这陆家的彦朝少爷生得俊美无俦,在我大月朝可谓是呼风唤雨,身边哪会缺女人,他没事怎会去欺凌一个玄门女子,还将人灭了口,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那人止不住叹气摇头:“都说是张笙想要故意威胁彦朝少爷得些好处,我虽不信,可事实就摆在眼前,容不得人生疑。”
个中缘由曲云初并不好与外人说道,只是问道:“既然官府将张笙放归乡里,可见陆家并未追究此事,为何张笙又跑到鸿顺赌坊赌钱来了?”
“彦朝少爷大人有大量,不会计较这点小事,并不代表他身边的人都能咽的下这口恶气。”
那人又道:“陆家大少夫人华氏有个侄子叫华安,他听闻了此事,特意从老家舒县赶来了烟阳城,也是无巧不成书,张笙尚未过门的娘子李氏有个胞弟在舒县做买卖亏了钱,
这笔债务兜兜转转竟落到了华安手上,本只是四五百两的本银如今却利滚利的到了上千两,李家拿不出这笔银子,华安便扣了李家一家老小,还将张笙未过门的新妇卖进了青楼。”
“岂有此理,这不明摆着柿子专挑软的捏,那张笙是新月书院的学生,他们不好为难,就拿李家泄愤。”
吉甄愤愤不平的握了握拳:“大少夫人何时变得如此不明事理,也不管管她娘家这侄子。”
曲云初却是冷冷一笑,这事怕就是陆彦朝和他母亲在背后唆使的。
那男子听吉甄的话总觉奇怪,连忙道:“这位小哥也不能这么说,李家欠华家银子这是不争的事实,即便闹到官府去那也是有理可论的,更别提华安的背后还有陆家,官府都得好生掂量掂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