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菜是何老夫人做的，于月跟何老爷子说完话，就被打发过去帮忙，何老夫人心疼她下午被人为难，二话不说就把她安排在厅堂等着吃饭，怕她无聊，老夫人从厨房里端了份黄芪党参鸡汤出来，先给于月盛了一碗——
“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我实在没想到小吕居然经历这么多事儿之后，还有一颗赤子之心，竟然收了关门弟子。”
她满脸感叹，似是对时光的感叹，又似对人的感叹。
于月不好评价老师的私事，弯眸笑，甜甜道：“何奶奶，老师也是被我磨得没有办法了。”
一句话何老夫人就知道眼前的姑娘的为人，伸出手拍了拍小姑娘的手。
“我懂。”何老夫人笑容无奈：“他原就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也得是你这个学生有真本事才能打动他。”
于月笑着给她也添了碗鸡汤。
“还记得当初在帝都时，多少人捧着金子上门来拜师，可小吕这个人原就是天才，又是大家族出来的，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自然看不进眼里，就连他那个关门弟子，小白，也是天赋过人，他主动收的。”她捧着乌鸡汤，用勺子慢慢搅着。
“是，我跟师兄共事过两天，也十分钦佩他的医术。”
“还是不一样的，小颜也是中医世家出来的，除了小吕家里也有师父”何老爷子教训完儿子，从书房出来，听着她们说话，叹了口气：“你把心放在肚子里，小吕那个人，你要是没有真本事，就算是把他的脊梁骨踩断，他也不会收徒的，你师父不在市里，你在这边儿也没有熟人，就把咱家当成自己家，我看你的身子骨还是有些弱，一会儿我给你拿两根老参，都是炮制好的，回去切片，喝水的时候泡着喝。”
“对，把这儿当自己家。”何老夫人笑容亲和：“小月，我和你何爷爷跟你师父还有他父辈是多年的交情，把你当成自己的亲孙女，你不用拘束。”
更不用说小姑娘现在还是自己儿子的学生，何老夫人更是越看越亲切。
“好，谢谢何爷爷，谢谢奶奶。”小姑娘眼尾上扬，好看的桃花眼盈满笑意。
被忽视的何常华一点也没觉得有什么，只希望爹妈千万别把眼神分给他，不然总没好事。
于月吃饱喝足，还带走一堆温补的药材。
何常华送她到门口：“自己回去，认识路吧？”
于月点头，看着两手提着的药材，眼底带着狡黠：“当您的学生，不亏。”她嗓音软软，带着小姑娘的娇气。
“幸好我只收了你这么个学生，”何常华惆怅望天：“不然家底都要被搬空。”
……
余定波最近没有假期，西北的气温慢慢回升，他之前在国营裁缝店给妹妹订了两件呢子料大衣，但是没空去取。
楼夜正在调动工作，工作上的事儿已经移交的差不多了，厂里也不是周扒皮，该休息的时候还是让他休息的。
把凭据给他，余定波朗声道：“钱和票已经付过了，你把单子给营业员就好。”
“不是，”楼夜看着手里的布店凭据，“是你妹妹是我媳妇儿，我媳妇儿的衣服我给买就成了，你有时间还是多关心关心家里那个妹妹吧。”
余定波眼神冷了下来，想到家里那个闹着退学从军的小妹，太阳穴突突直跳：“放心吧，有小月的就有欣欣的，不会让小月为难，欣欣也没有这么不懂事，不说我小妹了，说说你吧，我听说你为了我小妹调动工作了，怎么到了市里有住的地方么，不会让我小妹跟你睡大街吧？”
“……”
楼夜眉眼一敛，这人是会捅刀子的：“报告大舅哥，只管放心，我睡大街也不能让小月睡大街。”
“行，我知道你是个有骨气的爷们儿，有你这句话，我也放心了，我这两年都得在下边儿营区，也会找机会往军区调的。”
“……”楼夜神色诚恳：“你的心意我替小月领了，你就好好地在部队为人民服务就成了，不用大费周折了。”
余定波充耳未闻，将钱票放他手里，言笑晏晏：“谢谢。”
楼夜把钱票还有凭据随便往兜里一揣，大步往前走，摆摆手。
他去裁缝铺取了衣服，心想小姑娘爱美，又去国营商店给她买了两件成衣，都是春装。
本来打算直接把东西放在学校传达室就走，没想到她正好这时回来，手里还提着药包。
看到身形高大、身姿挺拔的男人，她微怔片刻，下意识往前小跑了两步。
小跑着的时候，于月都觉得自己年轻了不少，好像就是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来到楼夜眼前，笑意盈盈：“工作交接完毕了？”
男人摇头，墨色深邃的眼眸带着笑意，扫过她手里提着的东西，扬眉：“生病了？”
“不是，长辈给的补品。”她诚实道。
楼夜“哦”了一声，知道小姑娘没生病就没细问，“交接得差不多了，正好出来看看这边儿的单位，对了，你哥没空，让我给你送点东西。”
见她已经提不下了，他侧头看旁边的传达室：“我给你放哪儿？你待会过来取。”
本来想给她送进去的，想想还是算了，为了点儿东西还得麻烦何教授，影响何教授对小姑娘的印象就不好了。
他还得克制情绪，不能影响了小姑娘。
“好。”于月没想到哥哥会让人给她带东西，心里有些期待：“那新单位怎么样？”
楼夜“嗯”了一声，把东西放好，从传达室出来：“新单位的工作跟在八三六厂没区别，不要担心，做我们这行的，一旦投入工作中，身边的人是猫是狗都不顾上，没什么人际关系需要处理。
大舅哥最近有点忙，一直到年底都没假，有什么话让我带吗？”
于月摇头，人只要好好的，其他的都不重要。
楼夜明白了，走之前还是把自己观察地跟于月说了，“那个余欣应该在折腾，具体是什么事儿你哥哥没说，你要是想知道可以给他打个电话问问，他现在还没出任务，还来得及。”
于月愣住，随后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随后眼神软软的看着男人，“我已经跟学校申请走读了，过两天应该就能批下来，老师的家人都很照顾我，你放心，也让老师放心。”
“好，你放心吧，吕大夫心大，还有婶子陪着，这段时间身体好多了。”
这段时间有白梅盯着，吕大夫对自己的身子也上心了，倒是越来越好。
“有师母在，我自然放心，就是不能陪在师父身边，终究是我的不对。”小姑娘神色中的歉意楼夜都看在眼中。
楼夜心里叹气，即使控制得不能再控制了，还是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你师父还年轻，远远没到需要学生随身伺候的地步，对比你在身边尽孝，他更希望你走出一条自己的路，就像当初拜师的时候，你说的那样。”
于月点头，好在她的难过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儿，随后她抬起头笑着说：“不着急走吧？”
楼夜伸出胳膊，看了眼手表，“不急。”
他定的末班车，现在时间还富裕。
“那你等等我啊。”说完，于月拎着药包，风一般地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