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程南京一贯是个拎不清的主,自他来了化工厂以后,已经出现过多起跟其他人互相推诿责任的事情。
他跟厂子里所有人相处的都不是很好,俨然一位独行者。
是人就有各种生理和心理上的需求,社交就是其中很重要的一种需求,当然,社交恐惧症的除外。
问题是程南京没有社交恐惧症,他在这方面有正常人的需求。
父母妻儿老小已经忍受不了他的自以为是,同事又很快因为他没担当的甩锅行为对他退避三舍。
他的社交需求就瞄上了来此途中火车上偶然重逢的一位旧识,夏小芬的丈夫黄二楼。
在这方面,两个人有共同点。
黄二楼老贰的功能丧失,内心很自卑,外在表现却很自负。用一句话总结就是:本事不大脾气不小。
习惯于贬低别人凸显自己,人缘差得不行。
这样的两个人,都是不能跟人面对面正常交流的人,这个时代也没了五花八门的社交软件,于是两个人就水到渠成的成了鸿雁传书的好友。
为了这份超越基情的友谊,程南京把夏小芬人在他们化工厂的消息出卖给了黄二楼,黄二楼就从他工作的宿城的一个煤矿过来寻妻。
于是就有了之后的这些事。
何小东把程南京写的那封告密信拿出来,程南京还有点羞耻心,用手挡住自己的脸。
“这位也不是黄二楼委托他过来的,黄二楼在火车站外的广场让人抢了,这封信是他抢来的。”
程南京惊呆了,挡脸的手都顾不得挡了。
众人摇头:这智商真是堪忧!
大家把冒充黄二楼委托过来的这个人押走。
程南京在大家走出门以后追出来,喊道:“村长……。”
陆艳明示意其他人先回去,他跟着陆友湖和何小东留下来,听听程南京有什么事。
程南京揉着鼻子支支吾吾了一会,低着头说:“我刚刚跟那个人说了我以前的事。”
程南京这种大事大糊涂,小事小糊涂的人,做出什么糊涂事来大家都不会觉得吃惊。
不过这事发现的早,亡羊补牢犹未晚矣,万幸还没出现不可控的后果,这人还没把消息递出去,一切还来得及补救。
不过这事挺让人生气,该说的话还是得说。
陆艳明说:“老程啊,你也挺大一把年龄了,不能这么大年龄都活到狗身上去了,该考虑的问题就动动脑子,不该说的话别什么都说。”
陆友湖看他神色愤愤,不是接受教训的样子。
“行了,你也不是他的谁,人家爹妈都管不了你就别多管了,咱们仁至义尽就行,实在不行就让他们走就是了。”陆友湖劝住陆艳明。
良药苦口,这人不识好歹,管他干嘛!
离开化工厂,回到村里,陆友湖问陆友江:“问出来他是什么人,是谁让他来的了吗?”
“还没有,这人嘴头子才硬。”
听到陆友江夸那人嘴硬,旁边的陆艳明无声的咧咧嘴。
想起何小西说过的话:“嘴硬是美德,说明忠诚度高!”
何小西说这话的时候是在夸谁来着?
是在夸肖凌瑜的小舅子沈龙,夸他的时候沈龙正因为伏击褚大夫的那件案子被关在看守所里。
陆艳明记得说这句话后面,何小西还说了一句话:只怕他不是因为忠诚,而是后头有人撑腰有恃无恐,觉着咱们不能拿他怎么着!
那个嚣张到不可一世的沈龙最后怎么了?只怕这会骨头渣子都没了。
这人估计也是觉着有可以依仗的后台。
那么,他背后的人还需要问吗?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欲置水洞村于死地,又有能力指使人对他们出手的以前就那么两三个,现在就只剩下一个了。
陆艳明进了屋里,拿出一包大前门,抽出一根自己叼在嘴上,又抽出一根丢过去给了那人。
那人接住。
陆艳明擦着一根火柴,点燃自己的烟以后把余火凑到那人跟前,那人把自己的烟点燃,抽了一口。
这位把同伙称为王哥的人看到陆艳明这样,反而有点紧张了。
他不怕挨打,不怕被审讯追问,因为不管是谁抓到敌对方的人都得审审。
“喝点水,今天晚上才到的吧?走了这么远的路,够辛苦的啊!”
……
对方这样客套,反而让他不知所措。
不仅给倒水,还给上烟,态度也十分平和,笑语殷殷的跟他聊着天,他不回答对方也不生气。
聊了一会,陆艳明突然道:“窦主任最近挺忙的吧?”
这位王哥全身戒备起来,丝毫没犹豫的就否认道:“你说的什么,我不知道,我也不认识什么窦主任。”
陆艳明并不在意他的态度,手心下压,示意他坐:“不是什么大事,不认识就算了,别激动。”
这位王哥脸一下子白了,意识到自己上当了,底细让人掏干净了。
之前一直消极对抗不回应问题的人,突然态度巨变,可不就是在告诉对方答案吗?
“放心吧,我们不会说出去是你告诉我们的。”
王哥这会是真不知道该如何接这句话了,难不成还要谢谢对方的贴心!
他刚刚进了厂子里就被抓到了,不仅如此,还一照面就被拆穿身份。
他觉得有些丧气,好像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掌握中。
两相比较,高下立现!
他不知道窦磊如果知道了会是什么心情。
他现在就觉得,窦磊已经是落在蛛网里的小虫,虽然挣扎的还激烈,却是无处使力,且会越来越力竭。
等待他的是旁边虎视眈眈的眼睛,他的挣扎,对于那双眼睛来说只是一场徒劳的游戏,改变不了走向灭亡的命运。
王哥猛吸一口烟,嘴唇和手都有些发抖。
陆艳明的想法已经得到证实,就没有再在此逗留的必要,又丢给这人一根烟,开门出去了。
屋里的人听到他吩咐着:“晚上辛苦点,把人看好了,明天通知乡里派出所来提人。”
王哥不知道该紧张还是该松口气,当这些人不再审问他,不会私下监禁他的时候,他却隐隐有些失落。
也就是意味着,人家根本没有把他们当成平等的对手,他们组织的自以为严密的阴谋,在对方眼里就是个屁,抬抬屁股就把他们给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