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先生,既然入了伙,我们就算重新起局了。新局要有新规矩,从今天起,你不能单独行动,所有通讯工具上交,听我吩咐行事。”
胡伟康是懂行的,主动从腰带取下BB机。
唐小奇接过去,道:“手机呢?”
“手机太贵……”
唐小奇无语道:“你这次做局,冒充的是千万富豪,连个手机都不配置,很不专业啊……”
胡伟康讪笑道:“最小成本,最大收益,对付县城里的土老帽,不用太专业。”
“黑七,你留下,陪胡先生把县里的事办完,然后去东江和我会合。”
林白药随口给唐小奇起了个假名。
之所以让胡伟康继续南方洪水骗局,是为了彻底麻痹他。
单凭黑话盘道和武力恐吓还不够,必须得有投名状。
借这个洪水骗局,林白药和唐小奇就算是胡伟康的同犯。
骗子的世界,没有完全可信的人,相对可信的,只有同犯!
然而胡伟康不知道的是,洪水骗局里的鱼儿,都是林白药的亲戚。
这样哪怕出现最坏的情况,胡伟康突然抽风去自首,也可以保证林白药能全身而退。
警官,我接近骗子,是为了打探虚实,见过骗亲戚的,可见过连亲爸一起骗的吗?
博弈是漫长的心理战,先从小局入手,坐实两人的太行山身份, 然后再谋大局。
林白药走的时候,唐小奇问了该怎么看着胡伟康,林白药给他说了四个字:
寸步不离!
唐小奇去买了墨镜和帽子,冒充胡伟康的保镖。
他和郑燕芳石熙并没照面,两人回家的时候他已经在小屋里睡觉,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做点伪装的好。
外公家。
石熙和林白药前后脚进门,林正道迎上来,没道理林白药,拉着石熙问道:“借到了吗?”
“妈的,都是孙子!平时我为他们出头办事,请客喝酒,什么时候谈过钱?现在借点钱用用,一个个就跟借他们老婆似的,拿着两三百来寒碜人……”
石熙一晚上没睡,双眼充斥着血丝,精神头不减,全靠发财的执念撑着。
“那怎么办?”
“姐夫,你帮我想想办法呗,燕芳可是发了狠,这次我要借不到两万块钱,她就跟我离婚,日子不过了。”
林白药很想说句离就离吧,可再想想外公外婆,他们这个年纪的人,会觉得家里孩子离婚是很丢人的事,又把话给咽回肚子里去。
“……石熙,姐夫也不瞒你,两万块我是真没,但手里还有一万块的积蓄……”
“姐夫,你就是穷苦的我的大救星,一万块也行,比那些孙子的两三百强太多了。”
“停停停!这钱不是借你,算是我入股。一万块的收益,咱俩对半分,怎么样,姐夫没亏待你吧?”
石熙想了想,是这个理,没毛病。
照眼前的形势,今天他绝对搞不到两万块,与其把胡老板给的配额浪费,还挨老婆的臭骂,不如答应姐夫的条件。
“行,但这事不能让燕芳知道。等赚钱了,我悄悄的给你分一半。”
“好,这事也不能让你姐知道……”
两人对视,嘿嘿一乐,勾肩搭背的去银行取钱。
林白药双手摊开,小朋友的脑袋上有很多问号:
这,完全当我不存在是吧?
你们就不怕我去告密?
等取了钱,交给石熙,林正道提出想去见见那位胡老板,可被石熙拒绝了。
他的理由很充分,要是被郑燕芳知道用了林正道的钱,那两人别说分钱,不被骂死就算命硬。
林正道也确实怕了郑燕芳的泼妇劲,没继续坚持,悻悻然回来,在大门口撞见林白药。
“你去哪?”
“回东江!”
“嗯?”林正道以为耳朵听错了,道:“你不等我,自己走?”
“你把钱给了舅舅,不等着看结果?”
“搞投资,又不是炒腰子,菜到锅里,颠勺就能装盘……人家胡老板说了,搞到物资,再运到南边,至少得十天时间。”
“那也不能现在走,你待到晚上,等舅舅给你回信,总得知道钱投进去没有啊……”
“哎,这也是。”
“快进屋吧,我妈好像找你。”
林正道反应过来,抓住林白药胳膊,道:“不是,你干吗急着走?”
“刚哥要用车,让唐小奇开车回去,我趁他的车走,你明早上自个坐客车回吧。”
“……”
支开林正道,林白药出门瞧瞧没人,坐进驾驶座,手动挡一气呵成,开车扬长而去。
他没办法解释自己为啥会开车,所以故意把林正道撇下,免得多费口舌。
傍晚时到了市里,先去找楚刚,说了胡伟康的事,楚刚疑惑道:“既然发现是骗子,报警就好了,干吗这么费劲?”
“生菩萨这行当,看似平静,实则杀机四伏,加上胡伟康行事老道,一看就不是新手,这些年不知道骗的多少人家破人亡,我估计他手里至少会有一百多万的现金。”
林白药神色冷峻,浑没有和胡伟康交谈时的半点温和,道:“现在报警,只能小惩,无法严办。人往南方运物资,这个紧要关头,肯定能卖出两三倍的高价,如果非要问为什么没他事先承诺的几十倍的利润,那是商业范畴,物价和市场一天一个样,谁能做的准?何况又没和郑燕芳他们签合同,矢口否认就能脱身。最多用他伪造身份和合同来定罪,但这些东西遍布各省,连个受害者都没有,是真是假,极难查证,怎么判?并且他给自己留有后路,之前骗的赃款,不会吐出来一分钱,坐牢出来照样风光……”
楚刚听出几分味道,这是生怕胡伟康死的不够彻底,他既震惊为何林白药对生菩萨这行当如此了解,又疑惑为何要对胡伟康赶尽杀绝。
以这段时日对林白药的了解,他不是特爱计较的鼠肚鸡肠,要不然东江夜话的郝制片也不可能再回来工作。
“白药,你和这个叫胡伟康的骗子有旧怨?”
林白药摇头,道:“萍水相逢,要不是他骗到了我亲戚头上,我也不会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
“那……”
“不为私怨,只求公义!“
“公义?”
“生菩萨这行里的人,毫无底线,恶事做绝,坏事做尽,不管男女老幼,也不管是否贫弱可怜,只要被他们盯上,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治病救命的钱要骗,上学的钱也骗,更别说那些打工辛辛苦苦赚来的血汗钱。他们眼里,没有礼义廉耻,没有道德国法,更有甚者,把偏远山村的男人骗到西山省的煤井,暗中弄死,再敲诈矿主弄钱。胡伟康和西山省有很深厚的关系,很可能手上沾染了多条人命……”
楚刚悚然道:“有证据吗?”
“胡伟康吃完早饭回房间,他不知道房内有我和唐小奇,而十万元即将到手,那是他最放松也最得意的时候,再有自制力的人在那一刻也会下意识的露出底细……”
“什么底细?”
“他进门时哼了一句伊蒙山小调,那是西山省独有的,且用的是最地道的西山方言。而他平时说话,是最地道的普通话,没有任何口音。”
林白药道:“但他招供时,却说来自中州省,言不尽实,心必生鬼。所以,我故意逼他,让他明白,想花小钱打发了我们是不可能的,从而激起了他的凶性。”
“你在等他反击?”
“反击来的很快,胡伟康直接抛出了陇原省瓜洲的风电项目,说什么这次设局,是为了诈骗西山省那个矿主八百万。其实,这根本是个局中局。”
“啊,怎么说?”
“他骗的不是矿主的八百万,而是任何相信了他这番言辞,跟着他前往西山,自以为能够发大财的蠢货!”
林白药冷笑道:“你盯着的是八百万,他盯着的是你的钱和你的命!若不是在西山省根深蒂固,他哪里来的底气把人带到西山省去处置?而从他在那么短时间内布置出这么完美的计划,可知绝不是第一次了,瓜洲风电项目的合同,早就存在,且只是为了骗人到西山省谋财害命而存在。”
楚刚眼中冒出怒火,他有些理解为什么林白药准备对胡伟康大动干戈,狠狠的道:“要不要我找人把他做了?”
“刚哥,你又忘了我说的话,打打杀杀没有出路。对付胡伟康,要以牙还牙,他能设局来谋我,我也能设局来谋他,谁胜谁负,谁生谁死,就看谁更加的贪婪。”
林白药笑的坦荡而平静,道:“我有信心,输得肯定是他。因为他靠着诈骗谋生,设局骗人是他生存的所有意义。我不同,我不需要靠诈骗来赚取财富,所以,他一定会比我更贪婪!”
话虽如此,可和这样的人对弈,无疑是与虎谋皮,楚刚难掩担心,道:“胡伟康要是真的背有人命,你在东江会不会有危险?”
“越是爱玩弄人心的人,越是不喜欢出现意外,胡伟康已经起了局,要引我去西山省,那么,他只可能在西山下杀手。东江市内,我是安全的,况且有唐小奇二十四小时寸步不离的盯着他,不怕他玩出什么花样。”
楚刚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太冒险,道:“白药,要不还是报警吧?你是要做大事的人,犯不着亲自下场和这样的亡命徒较量……”
“打蛇不死,必受其害。正因为胡伟康是生菩萨,不是普通的骗子,要对付他,需要断了七寸,再剥皮抽筋。否则,等他缓过气来,那时候,不仅我,连你们都会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