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就是生意的事情?”沈鹏微笑道,他虽受风铁翎之托,照顾朱权,徐瑛二人,猜知他们和蓝玉有些关系,毕竟相识不久,不明其底细,不愿和他们细说。
朱权眼见他闪烁其词,心中不悦,看着眼前的一大群骏马和数车茶叶,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回想起自己离开应天前夕,安庆公主的夫婿,驸马欧阳伦,和自己说过的那一番话来,心道:这沈鹏虽是刁滑,但若没有极为强硬的后台,势难将朝廷严控,数量如此庞大的食盐千里迢迢,避过无数关卡,运到这辽东来,此时和自己那个七姐夫所说的话一加印证,心中已然明了,冷笑道:“此事关乎朝廷大军的生死成败,今日便是你的老板在此,我也非要他说明不可。”
沈鹏听他态度突然强硬起来,心中一个激灵,注视着朱权却是说不出话来,心道:朝廷边军将领中,只有蓝玉将军知道公子的身份,便是王弼之流,也只能猜到我在朝中有极为强硬的靠山,而不知详情,今日看这少年神态,却好似一清二楚一般,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徐瑛深知自己二人此时身处数万蒙古骑兵大营之中,无疑于群狼环伺,朱权的身份多以人知晓,便多三分凶险,不愿他表明身份,忙抢过话头,轻声问道:“你家主人可是复姓欧阳?”原来当日安庆公主和驸马欧阳伦到访“宁王府”之时,她也在场,联系这沈鹏的种种迹象,也猜到了其中底细。
沈鹏听徐瑛说出此话,心中大震,不可置信的看了看朱权,徐瑛二人,忖道:“公子贵为当朝驸马,可他二人不但猜到了此事,更奇的是谈论公子之时,神情轻松,并无敬畏之色,竟好似和他极为熟悉一般?心中念转,脸上却是阴晴不定,沉吟片刻后打定主意,想道:无论如何,此二人大有来历,并非我所能开罪。便即将脱欢方才拜托自己之事和朱权,徐瑛二人详细说明,事情交代完毕后便即走开,继续挑选马匹,并不出言探询朱权和徐瑛的底细,他乃是极为谨慎,小心之人,深知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
朱权听说脱欢当真如他的妹妹苏兰所说,不愿和明朝大军交战,心中大喜,搓着双手,轻声道:“看来这些卫拉特人还知道进退。”突然又皱起了双眉,颇有些担忧的道:“可惜这数万蒙古骑兵当中,脱欢所属的不到三成,不知那“乞儿吉斯部族”的贵力赤,“阿苏特部族”的阿鲁台,却是如何打算?看来今晚我们需要去打探一二才好。”
辽东的夜晚,北风呼啸,分外的寒冷,乞儿吉斯族骑兵的帅帐中,却是温暖如春,一个郂下满是胡须,身穿甲胄作万夫长打扮的蒙古青年,一面将手伸到火盆边取暖,一面转头以颇为恭谨的神色对肃立在不远处,看着地图的一个背影说道:“尊贵的可汗,今日白天,一只汉人的商队来到了脱欢的营地,和他做了些茶马交易。”说到这里,看了帐中并无他人,便即迈步来到那蒙古大汗身侧,悄声道:“此次脱欢父子二人,只率领了手下六千骑士和咱们同来,为何不一不做二不休,索性。。。。”说到这里,举起手来做了个手势。
那观看地图,四十余岁的蒙古大汉闻言霍然转过身来,火光映照着下,只见他身材高大魁梧,容貌粗豪中流露出几分阴狠之色,正是“乞儿吉斯部族”的首领贵力赤。
贵力赤伸出一只大手,重重拍了一下自己视为心腹的万夫长,笑道:“达托,我知道你对我忠心,可惜你只会用刀子解决问题,却不喜欢用脑子。”
达托不解的轻声说道:“可是他们只有六千人马,势力远弱于我们啊。”
“那你可曾想过,为何马哈木和他儿子脱欢,只带六千人马,就敢和我们同来?”贵力赤叹了口气,不待达托回答,便即接道:“若是只有他卫拉特部族和咱们同来,他绝不敢只带这数千军马,可是你别忘了,三万六千大军中,还有阿苏特族的一万人马,还有那个草原上的狐狸一般狡猾的老东西,阿鲁台。说到这里,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着自己身上,以狐狸皮制作的袍子,面上流露出一丝向往的神色,仿佛摸到了阿鲁台的“狐狸皮”。
达托闻言恍然道:“难道可汗担心若是咱们和马哈木打了起来,阿鲁台那老小子会趁火打劫,背后捅黑刀?”
贵力赤鼻中冷哼了一声,冷冷道:“脱欢那小崽子,是算准了阿鲁台见风使舵的性子,这才放心大胆的同来,再说了,他麾下的六千骑兵也不是吃素的,咱们未必能一口吞掉他们。”
达托闻言奇道:“那咱们率领这许多军马来这辽东之地做什么?难道可汗真的想去帮助太尉纳哈楚?”他乃是贵力赤的心腹,深知主子一心想取代此时的元庭皇帝托古斯帖木儿,成为昔日的成吉思汗一般的人物,是以有此一问。
贵力赤闻言忍不住好笑,轻声道:“庆州乃是控制辽东的咽喉之地,若是我真要去帮纳哈楚,就不会窝在此地,该当直接去庆州了。”沉吟片刻后接道:“我虽还不至于听从陛下的圣旨,去和明军打个两败俱伤,但却有心会会这辽东的明军将领,打上那么一两场。”说到这里,贵力赤忍不住叹了口气,双目注视着达托,缓缓道:“现在草原上各部落,一说起明朝的朱元璋,徐达,冯胜,傅友德,简直就像说起老虎一般可怕,此次明朝远征大军的先锋是叫什么来着?”
达托想了想,答道:“据斥候来报,冯胜率明军主力,还驻扎在通州,此次明军统率数万人马先行的,乃是一个叫蓝玉的毛小子,据说还是那个死鬼常遇春的小舅子。”原来蓝玉身为明军后起的将领,虽镇守辽东,却还未曾和远离辽东的三大部族交过手,并不为贵力赤所知。
贵力赤听得冯胜还停留在通州,放下心来,心中暗自嘀咕道:冯胜那个老鬼可不好缠,没必要去招惹他,想到这里,狞笑道:“常遇春那自然是厉害的,可汉人的小舅子,一般都是酒囊饭袋,咱们就拿蓝玉这小子开刀,打得他丢盔弃甲,让草原上各部落一提起咱们“乞儿吉斯部族”来,都胆战心惊。原来他虽是无心援助纳哈楚,却希望能胜得明军先锋一阵,借此提高自己和部族,在草原诸部落中的威望,为以后取代号称“黄金家族”,元庭忽必烈的嫡系子孙,打下坚实基础。
正在此时,大帐掀动出,一个卫士走进帐来,躬身禀道:“启禀可汗,阿苏特部阿鲁台可汗,卫拉特部马哈木可汗和脱欢殿下求见。”
贵力赤头也不回,朝后扬了扬手,吩咐道:“叫他们进来。”
片刻后,四个蒙古人鱼贯着走进帐来,当先一个身材矮胖,圆脸小眼,笑眯眯的老者,正是阿苏特部的首领阿鲁台。在他身后的一个老者却是容貌瘦削,岁数约在五十许间,郂下一丛山羊胡须的老者,正是脱欢的父亲,卫拉特族的首领马哈木。
贵力赤看了看另外一个身材高大,双目如电,站立后静立如山,容貌颇显狞恶的陌生蒙古大汉,不由得一愣,微笑着问道:“这位是谁?”他身为部族首领,自然颇具眼力,眼见这大汉昂然走在马哈木身后,没有任何卑微之态,显见得并非寻常卫士,是以有此一问。
脱欢微笑着介绍道:“这位便是小妹的师父,我卫拉特族中的第一高手,拓羽先生。”他颇读了些汉人书籍,是以言行之间,也不知不觉受到了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