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轻轻放下手中药碗,转头对朱允炆温颜说道:“你知道尊师孝父,固然很好。但日常和方先生他们相处,有些事情还需要自作主张,不要对你的两个叔叔,朱棣,朱权太过无礼才好。”说到这里,略微一顿后轻轻叹息一声,接道:“方先生,黄先生他们身为臣子,自有他们的想法,但一个日后需要君临天下之人,最紧要的不是聪明才智,而是容人之量。睚眦必报,容不得人,如何让臣子们心服口服,心甘情愿的为大明社稷效力?”
朱允炆听得父亲如此教诲,躬身领命之时,心中却是有点糊涂了,暗自忖道:皇爷爷见到朱棣,朱权之时,曾经严辞教训他们对我的无礼之处。今日父亲所说也是正理,为何他们所见竟是大不相同,恍如南辕北辙一般?
午后时分,明媚的阳光照耀在宁王府幽静的后院中。
一个身着淡黄衣衫,容光照人的少女缓步而来,行走在树荫之间的鹅卵石小路上,正是徐达的爱女徐瑛。
徐瑛走出树林,来到波光粼粼的小湖边,眼见前方数丈外,书童马三保和司马超两人正在湖边手忙脚乱的忙活着什么。景骏却是双手叉腰,在一侧旁观,并不出手相助,不时发出颇带幸灾乐祸的笑声,时不时还大呼小叫的手指湖边嚷道:“这里好大一只,快快摁住了。”
徐瑛眼见他们三人的古怪举动,心中不禁纳闷,蹩起双眉柔声对马三保问道:“你们在搞什么名堂?”
马三保闻得徐瑛的声音传来,如奉纶音,喜不自胜的转过身来,一面用袖子擦拭着脸颊上的泥水,一面哭笑不得的说道:“殿下今儿早朝不知道遇上了什么事情,回到府中后大发雷霆,拿我等撒气。徐姑娘你来了,咱们就不用再做这等脏活了。”
徐瑛闻言不明所以,眼见司马超正将手中两只黄生生的东西丢进一个麻袋装好,忍不住奇道:“你捉癞蛤蟆做什么?”
司马超愁眉苦脸的答道:“殿下今儿回来后,火气恁大,他说既然咱们如此喜欢捉癞蛤蟆,索性就将这小湖边的蛤蟆全部捉尽,又不许捉青蛙,当真折腾人。东#方#网 .com”说到这里,转头悄悄看了看数丈外,草地上仰面朝天,舒舒服服躺着晒太阳的朱权。
原来朱权今儿早上受马三保,司马超两人所累,在早朝之时,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出了一个大大的丑,早就有心报复他二人。自燕王府返回之后,立即下令让马三保和司马超去湖边捉蛤蟆。
此时正值青蛙和癞蛤蟆的产卵季节,后院中无数的青蛙和蛤蟆都聚集到湖边水中。两人手忙脚乱,搞得满身泥泞,狼狈万状之下,已然捉了几乎一麻袋,无奈数量实在太多,一时三刻之间,哪里又捉得完?
徐瑛听司马超倾倒一腔苦水,突然回想起自己父亲徐达在早朝后回到家中,对自己所言宁王朱权在朝议之时所做,那个稀奇古怪的“试验”,心中忍不住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马三保眼珠转动,突然一手将那装了许多蛤蟆的麻袋提起,一手提了自己的鞋,赤着脚朝院外走去。景骏心思机敏,眼见马三保的举动,迅即也明白过来,快步尾随他而去。
司马超眼见马三保和景骏离开,不禁奇道:“如何不捉了?”
“我看已经捉完了,你还要捉就自己捉吧。”马三保笑着自前方林荫之间回答道。
司马超心中暗自想道:小马这个家伙脑筋灵活,不在大哥之下。他们二人匆匆离去,自有道理。想到这里,也就匆匆拿起鞋子,赤着双脚追赶自己的结义大哥景骏而去。
徐瑛缓步来到朱权身侧,眼见他还在那里装睡,童心忽起,蹲下身来,拔了一片草叶,去撩拨朱权的鼻孔。
朱权习练内功日久,感觉远较常人灵敏,虽在草地上午睡,听得马三保和徐瑛的对话后,早已醒转,故意装睡便是想捉弄徐瑛。此时鼻端传来隐隐幽香,甚是荡人心魄,心知是徐瑛来到身侧,闭着眼睛双手一伸,朝徐瑛抱去,嘴里低喝道:“可恶。”
徐瑛岂能给他这般轻易得手,娇笑着跃开一旁,看着朱权揉着睡眼惺忪的双眼站起,做出伸懒腰的动作,忍不住笑骂道:“你的样儿象极了晒太阳的癞蛤蟆。”
朱权忍不住笑道:“谁让你这么许久不出现的。”其实昨日傍晚,他和徐瑛才一同回到应天,不知何故内心中总觉得她离开了许久一般。
徐瑛听他言辞之间颇有如隔三秋之感,心中甚是喜悦,粉面微红,缓步来到他身侧,柔声道:“昨日回家后,爹发了好大脾气,将我关在房中不许出外。”
朱权闻言想起徐瑛的父亲正是魏国公徐达,凝视着她缓缓说道:“说起你爹来,我倒是想去拜访他一下呢。”
徐瑛给他一双目光看得颇有些心慌意乱,转过头来,湛湛有神的双目避开朱权的目光,转头去看不远处给阳光映照得波光粼粼的湖面,柔声说道:“我爹素不和朝中显贵交往,就是冯胜,傅友德两位将军,平日里也从不和我爹互相走动呢,你去见他所为何事?”待得问出这句话来,耳根子都有点不自觉的发热。
“你爹乃是开国元勋,沙场经验丰富,我也想去请教一下带兵打仗的事儿啊。”朱权缓缓说道。
徐瑛听得他在此时提起打仗这等大煞风景之事,芳心中失望之余忍不住有些气苦,伸手揪住朱权衣袖,伸手去打他,忍不住嗔道:“怎么一天到晚脑子里都是打仗,勾心斗角这些个事儿了。”
朱权平日里见惯了徐瑛好强的一面,此时陡然眼见她这般小女儿家的娇嗔情状,忍不住一呆。
徐瑛眼见他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全没了平日里和别人勾心斗角的聪明劲儿,忍不住心中暗自好笑,暗自忖道:这个家伙有时候聪明得紧,此时却又完全成了个呆子一般。想到这里,整肃面容,正色道:“师傅不在之时,就由我这个当师姐的来管教于你。”
朱权眼见徐瑛神情一变间,陡然又成了凛然不可侵犯之色,心中大奇,忍不住暗自忖道:人家说小孩儿的脸,六月里的天,说变就变。这个丫头倒象个小孩子一般,变幻莫测,让人难以捉摸。耳中听得徐瑛的言语,面上流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暗暗想道:平日里你仗着师傅的势头,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此时靠山不在眼前,竟然还如此猖狂。想到这里,捉狭之心忽起,反手间牢牢握住徐瑛的小手,身形晃动间,陡然靠近身来,伸手轻轻抱住了徐瑛的弱柳般的纤腰,笑道:“你明明比我还小,为什么这么喜欢当师姐呢?”
徐瑛猝不及防下给他突然抱住,心头大急,心如鹿撞,伸手抗拒两下挣扎不脱,佯怒道:“给马三保他们看见了如何得了,还不快快放手。”
朱权眼见徐瑛一副情急慌乱之状,心中快意,哈哈一笑,说道:“这个小子早就跑远了,跟了我这个王爷那么久,若还是这么笨,我就叫他们多捉几日癞蛤蟆。”
徐瑛眼见他一副无赖之状,忍不住伸手在他胸口狠狠捶了两记,嗔道:“你这般无赖的样儿,倒越发象只癞蛤蟆了。”
朱权闻言轻笑道:“我就是一只要吃天鹅肉的癞蛤蟆,你能耐我何?”
徐瑛回想起先前来宁王府的路上,所见到的一幕,突然抬头凝视朱权的双眼,柔声说道:“今儿有件事情我想让你赶快去做,你须得答应我才好。”
朱权眼见这个平日里争强好胜的师姐此时竟似乎变成了一只温顺的大猫,忍不住甚是愉悦,将嘴巴凑到徐瑛耳边,悄悄说道:“那你须得让我亲一口才好。”
徐瑛听得他竟是得寸进尺,忍不住娇羞无限,念及自己所求之事非同小可,只得闭上双目,微微嗯了一声,声音犹如蚊呐般几不可闻。
朱权眼见她紧闭的一双大眼上,睫毛微微颤动,鼻端传来徐瑛发际的幽香,心中柔情忽起,鼓起勇气低头在徐瑛颊侧一吻。在这一瞬间,他仿佛置身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世外桃源,全然忘记了自己和朱元璋,朱棣等人的勾心斗角,忘记了来到这个世界后所经历的一切人心险恶,尔虞我诈。
徐瑛娇羞无限,抬起头来,一双大眼凝视朱权,柔声说道:“先前我来你府中之时,在大街上见到锦衣卫抓捕了一百多读书士子回到应天,想必就是家父所说,因接受宴请给皇帝治罪的国子监士子。以我所见,只因如许小事,就要判个斩立决,太过草菅人命了。你最近甚得皇帝器重,既能花言巧语的说服满朝文武迁都北平,想必也能说服皇帝,让他放过这些士子,小惩大诫,让他们痛改前非,为江山社稷效力,岂不是更好?”嘴里这样说,心中暗自忖道:昔日在辽东之际,我让他身冒奇险,跟随沈鹏的商队前去招降纳哈楚,他也是一口答允,今日此事乃是让他去皇帝面前斡旋求情,想来他自也不会推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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