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边的村落,月黑风高,寒夜的微风一吹,有点冷。银狗忍不住地哆嗦了一下,酒也醒了一大半。
他不是爱听墙角的人,瞟了一眼门口白色的轿车,便迈着酒醉的步伐,往家里走去。一进屋,就被老婆揪着耳朵质问道:“让你别喝酒,怎么又喝上了?”
“哎呦,疼,疼,疼…”银狗疼的酒又醒了二分。
桂花松开手,拍了他一下:“你这是喝了多少酒啊?”
“忘,忘了…大概有一斤吧…”
“一斤?喝死你算了。”
“…”
银狗只恨自己大意了,不该说漏了嘴。
“志毛跟你说啥了?总不可能平白无故的给我们买水果零食,又请吃饭的吧?”老头子见他回来,从自己房间走出来问道。
银狗“咕噜咕噜”的喝了一大杯温水,说道:“真被你说中了,他想拉我入伙,说和黑狗一起去镇上开个蔬果店卖菜。”
“噢…还真有这种好事啊。那你答应没?”
“我怎么答应啊,每人投资一两万呢,我哪里有钱啊。”
“那是有点多…”
“不过他说,可以先给我垫着,赚了钱从里面扣。不过,我们没继续聊下去了。他家来了两个男的,好像吕大叔也不认识…”银狗摸了摸冷冰冰的额头说道,只觉得脑袋天旋地转,浑身没劲。
老头子沉默了一下,说道:“两个男人?这么晚来找他干嘛呀?”
“我怎么晓得?我见来了人,就趁机溜走了。不然还得喝…唉,头晕…”银狗扶着桌子坐下,屁股还没坐热,“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还好老头子和桂花没有站在他面前,否则…
老头子闻到那股味,一阵恶心道:“我睡觉去了…”说完就溜了。
“头晕,想睡觉…”银狗扶着桌子说道,这就后劲挺大的,不过吐出来,心里好受多了。
桂花只好强忍怒火,扶着东倒西歪的银狗回屋睡觉,等把他安顿好了,再来堂屋搞卫生,自己差点没吐出来…
翌日清晨,银狗还在贪睡时,村里就嘟嘟嚷嚷的炸开锅了。
尤其是黑狗老娘,病怏怏的,还拄着拐杖出来,在吕大爷家哭天抢地的要他们赔人。
“出啥事了?顺大婶在老吕家嚎啥?”老头子站在晒谷坪,问正在喂鸡的桂花。
桂花放下手中的盆子,往那边看了一眼道:“我也不晓得,刚才去割鱼草回来时,看到吕大叔家围了不少人。顺大神在那儿一个劲儿的哭,说什么志毛把黑狗带坏了…”
“我去看看…”老头子不等她把话说完,就叼着旱烟往那边去了。大清早的,村里发生这么大的事,他岂会错过?
桂花愣了愣,转身进屋,然后又去里屋,把还在做梦的银狗给拍了醒来。
银狗正做梦吃大餐,开豪车呢,突然被人一巴掌给打醒了,那个气啊,只差点火烧房子了。
“你快起来啊…”桂花见他不吭声,又推了推他两把。
银狗的头还有点胀痛,根本就不想起,翻了个身,又继续睡。
“快起来啊,打起来了!志毛家出事了!”桂花凑近他的耳朵,大声吼道。
打起来了?银狗脑袋一“嗡”,立刻爬起来—“砰”—的一下,撞在桂花脑袋上,顿时直觉两眼冒金星,又倒了下去。
“哎呦诶…你真是撞到个鬼了呦。要么不起来,要么就猛地一下坐起来…”桂花用手揉着额头骂道。
银狗摸了摸脑门,翻身爬起:“嘿嘿,哪个让你吵醒我的…疼吗?我看看…”
桂花打开他的手:“滚开滚开…”说完就出去了。
银狗笑了笑,穿好衣服跟出来:“你刚才说志毛跟人打架了?”
“你自己去看看不就晓得了,我煮猪食了。给你煮了红薯瘦肉粥,在锅里热着,吃完再去看看吧。”桂花板着脸,去劈柴烧火了。
“嘿嘿,还是我老婆最好!”银狗会心一笑,去刷牙洗脸吃早餐了。
这时牛娃从外面跑步回来了,他还是和往常一样,小腿绑沙袋,双手提着那两块断砖,跑起来就跟一阵风似的。
银狗正想出去,迎面撞上牛娃,仔细一看,这小子比以前结实了,脸也晒黑了不少,于是问道:“牛娃,你在学校干嘛去了?怎么黑不溜秋的?”
牛娃放下砖头,解开沙袋:“锻炼啊,劳逸结合嘛!老师说了,不能读死书,身体才是第一!我天天都花一个小时在太阳底下长跑…”
“那你吃早饭吧,我出去一下。”
“是不是吕大爷家出事了?我看到好多人围在那儿…爸…”
牛娃话都没说完,银狗就不见人影了。
“何该喽…天杀的啊…”
隔老远,就听到黑狗老娘的哭喊声了,她坐在吕大爷家堂屋的地面上,只是一个劲儿的哭,任由旁人怎么拉扯,都不肯起来。
银狗三步并作两步,赶紧跑到吕大爷家,只见门外围满了人,无非就是一些好事的三姑六婆,三八男们。
吕大爷愁眉苦脸的坐在门口抽烟,吕大娘一个劲儿的在劝顺大娘。吕志的老婆和孩子也不见踪影。
“老袁,你知道怎么回事吗?”银狗一脸懵圈的问老袁。
老袁刚从地里回来,经过吕大爷家时,顺便凑个热闹,听点闲话:“我也不晓得…”
“你们不晓得吗?昨晚志毛和黑狗去镇上打架了,听说被警察关起来了。警察打电话打给老村长,让他们拿钱去赎人。”吕民扯着嗓子说道。
“打架?关起来…”银狗挠了挠头,昨夜的酒醉瞬间清醒了。
“我不是看到你在和他们喝酒么,怎么,你没去?这么不讲义气啊?”吕民冷嘲热讽的对银狗说道。
银狗根本就不想搭理他,只是满人群里搜索张队长,老村长他们的身影。
“别看了,张队长早就开车去镇上了…呵,我到要看看这个张队长,用什么方法把人给领回来。这个吕志,在外面肯定乱来了…”
“这还用说吗?不乱来买得起轿车?昨晚不是有地痞来找他了,还开着一辆破车,吵死了。”驼子接茬道:“银狗,你不是跟他们一起喝酒吗?你兄弟被抓了,你不晓得?”
“你该不会自己一个人溜回来了吧?哈哈!”吕民大笑道,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银狗懒得搭理他们,但也不好意思去问吕大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好和老袁低着头离开了。
他一直在家等,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忐忑。一直等到下午三点多,才等到张队长开着车回村。
村里没出去干活的,基本上都出来“迎接”张队长了,尤其是吕大爷和顺大婶,完全可以用望眼欲穿来形容。
“志毛,你跟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吕大爷拉着儿子颤巍巍的问道。
吕志黑着脸,一声不吭。黑狗也同样板着个脸,一言不发。
二人手背有抓痕,脸上也有淤青,衣服都是灰尘,看那样子就像刚刚经历了一场超级打斗。
“志毛,咋回事啊?跟人打架了?”吕民跟个八婆一样的问道。
吕志眨了眨了布满血丝的眼睛,低吼道:“关你屁事,问那么多干嘛?”
“…”
假如吕民“打遍”黄土村无敌手的话,那么吕志就是他最强劲的对手。黑狗又不喜欢和其他人接触,自然和所有人都“无冤无仇”。
“黑狗啊,你个混账东西,你是想把我气死啊!”顺大婶抹着眼泪,用干枯瘦弱的手,戳着儿子的胸口哭道。
黑狗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说出来。只是站在原地,任由他老娘打骂。
“散了吧,都散了吧。那个吕志和黑狗,还有银狗,你们来一下老村长家,其他的人都散了吧。”张队长第一次这么严肃,从下车到现在,一直没笑过。
“…”三姑六婆们闻言,叽里咕噜的说着什么,一哄而散了。
黑狗先把他老娘扶去亲戚家安抚好,然后再来到老村长家,大家都在堂屋坐齐了,只能他来。
“吕志,就由你先开始吧。说说为什么被关进去了。”张队长开门见山的问道。
这吕志和张队长又不熟,自然不把他当回事,无论他问什么都不回答。到是吕大爷,急得团团转:“你个鬼崽子,说句话啊。好端端的进了派出所干嘛?我就晓得,昨晚来咱们家的那二个人不是么子好人…”
“你什么时候和那二个人出去的?”张队长又问道,这次问的是黑狗,毕竟他和黑狗熟一些。
“半夜吧,喝了酒一起去镇上的。”黑狗低声说道,在张队长面前,有些事,他不想隐瞒。
“跟我说说,都干什么去了,那辆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不但酒驾,还去歌厅打群架,挺能的啊!”张队长严厉的说道,颇有当年在部队的气质。
二人不说话,只是盯着地面看。
吕志在心里暗附道:我就是不说,看你怎么办!
“那车,我也不晓得…”黑狗说道。
“是吗?别想着耍滑头,纸是包不住火的…一旦着火,就完了,晓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