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雷德罗先生,您是一位名震费伦的大艺术家,多次获得神明赐福,积攒的财富数不胜数……”
崔斯特怔怔地看着眼前扬着那本红皮书滔滔不绝的艺术家,忍不住问道:“您为何要宣扬这本红皮书中的道理来让凡人反抗诸神?难道你不怕触怒神明,失去一切,甚至灵魂堕入地狱,在永恒烈焰中炙烤?”
“崔斯特,你当初为何背叛蛛后罗斯和杜垩登家族,逃出幽暗地域?”
布雷德罗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道。
“那片浓郁的黑暗令我不安。”
“和你一样,这个被诸神圈在牢笼中的世界也令我不安,我却无处可逃,那就改变它!”
崔斯特陷入了百年人生中最大的难题中,他明知道眼前是一道深渊,一步跨过去,就会粉身碎骨,灵魂泯灭,甚至会害死自己的朋友们。
他在地表的朋友并不算多,寥寥可数的几位朋友让他感觉的家人般的温暖。
布雷德罗描述那番“大事业”,也许是唯一一条可以改变费伦凡人命运的道路,但更可能是一条通向毁灭的绝望之路。
一个普通的灵魂,哪怕是个英雄的灵魂,在近百位诸神面前,卑微得如同尘埃。
在费伦大陆凡人的灵魂之中,有一道无形的枷锁,诸神不可违抗已经深深刻印在每个费伦智慧生命的基因里,代代相传之下这种“常识”早已根深蒂固。
一个疑问在心头盘旋,崔斯特忍不住问:“为什么选择我?凭你的声望和财富,难道不能自己建立起你所说新国家吗?”
“崔斯特,选择你是因为这件事我办不到,而你有可能办到。”
布雷德罗认真地说:“就算有了这本书的指导,这项事业的领袖如果不是一个真正对费伦大陆这片土地充满爱的人,一个心中真正装得下费伦人民的人,一个纯粹的人,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这项事业的道路最终也只会走偏。”
艺术家的赞誉令黑暗精灵自惭,他知道自己远远达不到布雷德罗口中那种高尚的品格。
“崔斯特,我知道你有顾虑。”
布雷德罗语重心长地说:“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每人只有一次,你并不怕死,但害怕自己走错了未来的道路。”
“你仔细想一想,若你还沿着原来的人生轨迹上走下去,当你像伊尔明斯特老先生一样垂垂老矣,当你回忆往事的时候,会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会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愧?”
“当你临死的时候,也许经历了无数次冒险,可是这个世界却一成不变,你的所作所为不过是留下些虚名。你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解放全费伦凡人而斗争吗?”
“我认为,在费伦大陆,‘英雄’的称号不过是诸神设定的,与‘凡人’区分开的阶级称谓,就跟领主、国王、贵族、法师没什么本质区别,真正符合‘英雄’这个词定义的人物,是‘革命者’,改变费伦凡人命运的抗争者,让费伦人民获得真正解放,能够靠着劳动改造世界,改造自己的解放者。”
崔斯特垂头不语,他感觉自己已经要被说服了,但他无法开口应承,他知道自己一旦答应,所要肩负的责任有多么重,将整个费伦大陆压在肩头,这不是一个凡人能承受的重量。
布雷德罗看出了崔斯特的内心挣扎,他的痛苦已经写在了脸上。
“其实,你也不需要有这么大的负担。”
他拍拍黑暗精灵游侠的肩膀:“有个人曾说过,做大事之前,要先定个小目标。解放费伦大陆这样的目标实在太过远大,甚至击败罗斯解放幽暗地域都让人感觉无法实现,那就把目标定为解放魔索布莱城,你的家乡吧。”
崔斯特抬起头,他疑惑地看着布雷德罗。
之前这位神秘的艺术家所描述的“事业”无比恢弘伟大——推翻诸神、诸神走狗和费伦大陆一切国度的统治者,建立起人民自己掌控命运的新国家。
而现在,他给自己定下的目标却只是解放魔索布莱城,一座人口三万多,拥有两万黑暗精灵的幽暗地域城市。
他当然也清楚,光凭自己和秘银小队,与魔索布莱城相比也如同蚍蜉撼树,实力根本不在一个等级。
可是与之前所说的相比,已经不算是完全不可能达成的目标了。
布雷德罗笑着说道:“作为一个小有薄名的艺术家,我这几年中积攒了些许财富,在旅行中我将这些该死的金币换成了金属锭、布匹、粮食、木材、魔法晶石、宝石、炼金原料……等等资源,我也收拢了几位人才,收集了不少侏儒、矮人科技图纸。”
说着话,布雷德罗取出了好几个次元袋,展示给崔斯特。
“我对你的要求只有一条,回到幽暗地域,攻克魔索布莱城,这一过程中我会全力帮助你。当你攻破魔索布莱城的那天,我就会离去。”
魔索布莱城,崔斯特出生和成长地方,他已离开那里很久了,但那座城市的一砖一石、一草一木都深深地印在他脑中,那是他的故乡,他的故国。
他不愿回到那里,那里有很多让人伤心而可怕的回忆,他又很想回到那里,这种矛盾的心情一直充斥在他地表的旅程中。
此时的崔斯特刚刚结束碎魔晶的历险,还未开启保卫秘银厅的冒险旅程。
黑暗游侠被艺术家一番妖言动摇了对梅丽凯的信仰,但他却未背弃信仰,梅丽凯的教义是所有智性的生物皆可与自然和谐共存,无须互相毁灭,这种教义包容性很强,跟布雷德罗所述的革命道理并没有根本上的冲突。
“我需要时间……”崔斯特还是摇了摇头:“恕我不能立刻给您任何答复,您的话实在太耸人听闻了,我需要好好想想。”
布雷德罗点点头,收起了次元袋,道:“当然,做出重大决定之前,慎重考虑是应有之义。”
他起身送崔斯特和秘银四侠出门,与垂头不语的崔斯特不同,秘银四侠看向罗锋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疯子,充满敌意和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