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示栏上,新帖了两张通缉。
对于旁人来说,那就是两张凶神恶煞的陌生脸庞,顶多扫一眼,就会移开,但落在韩菱纱眼中,却不吝于晴天霹雳。
那是她的爹爹和娘亲。
对于这分别已久的至亲,韩菱纱心情其实是很复杂的。
因为从小父母就对她比较冷淡,十分严格,反倒是伯父对她极好,弥补了父爱。
后来双方干脆分开,韩菱纱的父母结伴而行,韩菱纱则随着伯父浪迹天涯,行走天下。
这些年下来,韩菱纱与伯父胜似父女,不过午夜梦回时,她对于双亲还是很想念的,期盼着有朝一日,能够重逢。
最好的,莫过于她解决了韩氏一族短寿的缺陷,让父母对她刮目相看,变得宠爱她。
谁知道会以这种方式相见。
通缉!
虽然相貌有些差别,但那轮廓眉眼,分明就是自己的爹娘,不会有错!
“偷盗楚王陵,掘墓数十,惊扰亡者,罪大恶极……”
“通缉恶贼,有提供线报者重赏,若遇之可格杀,生死不论,皆可领赏!”
韩菱纱很快从长长的通缉描述中,提炼出关键字眼,眼中浮现出怒火,拳头握紧。
“可恶!可恶!你们这些贪官污吏,枉顾百姓生死,凭什么说我们罪大恶极!”
“我韩氏对活人秋毫无犯,死人都已入土,那些陪葬之物根本用不上,把它们拿来帮助更需要的人,又有什么错?”
对于盗墓惊扰亡者,韩菱纱不予否定,但她从小被家人教育,认为所盗之物,是拿来接济穷人,这就是功大于过的事情。
如今父母被描绘成罪大恶极的罪人,她自然义愤填膺。
“这孩子不对劲!”
“目标出现,速速通报捕头!”
“不要打草惊蛇,我们跟住!”
然而韩菱纱不知道,她的行迹已经落在了暗中观察的捕快眼中。
新年未过,街上的行人要么欢声笑语,要么匆匆而过,罕有人驻足停留在公告栏前,尤其是一个孩子,目光久久落在通缉画像上,就显得更加醒目。
而裴剑有言,重点关注就在孩子身上。
无论那一大一小两个盗墓贼是不是父女,待在一起的目标都太明显,绣衣御史至今没有找到,说明他们肯定早早分开。
大的那个不易寻找,小的却有迹可循。
尤其是锁定在,同为外九行的当铺边缘!
果不其然,鱼儿上钩了。
“好!”
裴剑接到通报,兴奋至极,立刻率领最精锐的捕快,开始布置,务必要将贼人一举抓获。
“不好!那是陷阱!”
韩菱纱思绪起伏,一开始在担忧父母的情况,很快就发现不对劲。
她似乎被盯住了。
她马上反应过来,通缉是假,钓出她才是真,脸色不由地剧变。
但事已至此,后悔已是无用,她眼中露出悲伤和不舍,向着远离永安当铺的方向走去。
虽然老板神通广大,但要抓捕她的,可是天子的绣衣御史,回当铺只会惹来无尽的麻烦。
该自己抗下的,又岂能连累收留她的老板?
不过韩菱纱没有束手就擒之意,深吸一口气,小腿迈开,没入人群中。
想要抓住她,可没那么容易。
顾承虽然没有教她修仙法诀,这些日子仅仅让她对着几个瓶子练习掌眼,直觉却加强了许多,御风灵诀也有了长足的进步,冥冥中她就似知道最佳路线一般,小身子不断穿梭,向着闹市深入。
“大人,这小孩子不简单,可别给她跑了!”
那些捕快很快变了脸色,因为韩菱纱就好像未卜先知一般,每每卡在死角,越来越难追踪。
“无妨!”
裴剑却是不慌不忙。
有心算无心,人都钓出来了,此时捕快四方散开,激发城内的地动阵,天罗地网早已布下,看她跑到哪里去?
“完了!”
韩菱纱也感到越走身体越重,好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在肩头,知道是阵法之力,小脸垮了下去。
正绝望之际,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尖锐怪异的声音:“菱纱!这边!这边!”
韩菱纱下意识顺着声音的呼唤瞧去。
就见一道矮小的身影,蹲在不远处的一条小巷里。
她举步朝那里走去,近了后不由地一怔。
因为出声者竟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猴子,打扮得颇为喜庆,头戴发箍,身穿大红上衣,佩有衣带,猴尾处还扎着一个红色的环套,摇来摆去。
这小猴子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新春佳节,在街上卖艺表现的猴子,但现在它口吐人言,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你是灵兽?”
韩菱纱一时间不敢上前,轻声问道。
“是的,我叫精精,主人是李寒空!”
小猴子挺起胸膛,骄傲地道。
“巴蜀侠盗李寒空?”
韩菱纱露出敬意。
李寒空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侠盗,纵横渝青洛三州数十载,仗义疏财,曾得伯父大赞,自创飞龙探云手,更是妙手空空,无物不取的绝学。
只是他老人家已经归隐江湖了,他的灵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韩菱纱反应极快,赶忙问道:“我伯父被李大侠所救了?”
韩北旷那日告别时,明明就有英勇就义的意思,牺牲一人,保全渝州无辜的百姓不受伤害。
但至今却没有他被捕的消息,老板也说他安然无恙,阳寿未尽。
最可能的情况,就是他被人所阻。
世上能拦下韩北旷的,没有几人,李寒空就是其一,现在精精又出现在这里,显然是伯父识破了诡计,出手相助。
“聪明的孩子!”
精精露出欣赏之色:“跟着我,保你安然回去!”
韩菱纱道:“伯父在哪里,我要见他!”
精精摇了摇头:“他和主人在一起,要做一件大事,你只管好好藏身,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帮助!”
……
……
“人真丢了?你们简直是无能!”
裴剑罕见地对捕快大发雷霆,旋即又面如死灰:“这是大人洗刷冤屈,扳回局面的最大机会,我这该怎么交代啊!”
不好交代,也得交代。
很快,柳梦璃得到消息。
她不慌不忙,摊开渝州城地图,纤纤玉指先点在韩菱纱驻足的城东告示栏上,然后缓缓移动,最后落在一处:
“永安当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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