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抬眼看了眼那淡然寂静的车马,犹豫片刻,还是抬脚蹬了上去。

    便在她上了车马的同时,也已经有人轻轻掀开帘帐。

    “好久不见……”

    明玉进入车厢同时,淡然犹如清水的声音在她耳边骤响,便像是深沉的湖中猛然激起满眼的涟漪。她抬眸,眼前那一袭的白衣如雪,面若桃李,还有温润如玉的明华耀眼都是让她惊诧万分。懒

    “十三,别来无恙。”但见他看向她,轻柔浅笑,便好似整个车马厢中都浮动暗香,又好似三月春水,暖意融融当中,发间白玉簪尾的那抹清雅流苏此时随着车马浮晃,偏又带出让人沉溺的熟悉温柔。如此这般便像极了那日里车马中的情形,只让她想要落泪。

    不论面对谁,她都是警惕的,可偏面对眼前的司马大哥,她便是毫无防备。

    “司马大哥怎么知道我是十三?”明玉压下眼底的流光回转,便挪到司马义身边坐下。淡淡清冽传来,却好似把她适才有些昏沉的酒气都给吹散了般。

    “我不过也是猜测。不想竟是真的。”司马大哥冲着她轻轻一笑,递给她一杯香盏,其中香气徐徐,竟是上好的解酒汤。“也亏得十三应了,不然为兄倒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不过,虽说是抱着一丝期望而来,可还是备了这些,十三不要怪大哥唐突就好。”虫

    “不会,多谢大哥。”明玉摇头,接过来,一口饮下。

    带着淡淡苦涩的芳香入喉,很快脑袋中的昏沉便清醒了许多。

    看到明玉眼底慢慢清澈起来,司马义也温柔一笑,“我没想到你并非是他的妹妹。”

    他的妹妹?

    明玉想到之前在边城的那番谎话,不由红了面颊,“其实,我不止不是他的妹妹,更和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司马大哥不会怪我骗你吧!”

    “十三都如此说了,我怎么能怪你!”

    司马大哥话里一丝浅淡笑意,却更是让明玉觉得愧疚了。她低头抿住嘴角,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更没有注意到司马义说这话时眼底闪过的流光。

    他淡淡一笑,抬手把她发间零散的发丝揽到耳后,指端在她的发梢微微停顿,方缓缓离开。而即便此时她也是身穿男装,可也不曾显得丝毫奇怪的地方。

    “十三喝了这么多酒,可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儿?”司马义问道,

    满是关切的话让明玉心间又是一颤,她忙摇头,“没有。”

    司马义嘴角的笑容微凝,却仍芳华无尽,“即便我也想过千般可能,却也不曾想十三竟是生的这样美丽恬然,便是说天下第一也不为过。且我与十三也不过数面之缘,十三对我心存疑惑也是当然……”

    “大哥,你怎么能这样说。”只这几句话,便让明玉越发的窘迫了。

    虽说她和这位司马大哥的确是只有几面之缘,可是人家对她却是掏心掏腹的,第一次就把随身的玉佩给了她,第二次又坦然相告姓名更又帮了哥哥的大忙。今日见面又一句怪她扯谎的话都没有,可是她……好似竟然没有一件事是坦诚的。

    “司马大哥,日后便称呼我明玉吧。”明玉道。

    “明玉?”

    “嗯。这才是我的名字。”明玉点头。

    “明玉?”司马义口中轻喃,眼中又是陡然一亮,“那你和边城将军,不,此时也已经是镇边元帅的卓明珠他……”

    “他是我哥哥,亲哥哥。”明玉笑了笑,低低的回道。

    “哥哥?原来如此……也难怪当初你受伤,是你哥哥在旁照顾你。”司马义点头,温和的面上一派恍然。随即又些许担忧,“只是那人也知道了?”

    “他?”明玉眼前登时闪过昨日那人摇着手里的白色扇面口口声声的那句“不会放过她”之类的话,便打了个寒颤。再看到司马大哥担忧的神情,她讪讪一笑,“……应该不知道吧。”

    “如此,那便也是幸事了。”司马义颌首,也像是松了口气般的样子。

    明玉默然,没有再说什么,细想想,那时候在边城人人都是那个狐狸的身份,也就是她什么都不知道,也难怪最后哥哥千叮咛万嘱咐要她不要去惹他,可是现在……

    突的,明玉想到那枚玉佩,她猛然抬头看向司马义,“司马大哥,你到底是谁?”

    司马义幽幽的看着她,温暖如风的面庞泄出幽深笑意,“我便是南诏国主。”

    神马?

    陡然间,明玉觉得自己彻底的惊悚了。

    *****************

    从马车上下来,明玉走过了几条街,而后从侧门进去了卓府,一路上也有不少的下人恭敬低呼,她也丝毫听不清。

    什么?

    她的司马大哥竟然是南诏国的国主?

    敢情她这一出山,遇到的人还真是非富即贵。只是即便如此又如何?她好似已经给纠缠到一锅异常黏腻的粥里面,怎么也挣脱不开了。

    司马大哥说,他来这里是因为金域王朝皇帝迎娶贵妃之盛事,便也会在此地耽搁些日子,若是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去找他便可。可是她当真能去找司马大哥,找这位南诏国国主吗?

    啊!!!

    头好晕,还是回去睡一觉再说。

    便当明玉回去自己房间,刚换下了那身男装,门外便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敲门声,更不待她起身,那人已经把门给推了开。

    明玉一看,竟是明璎。此时一脸兴奋的模样,竟完全没了昨日里的颓唐之气。

    “哥哥,哥哥……”

    她嘴里嚷嚷着就冲着她扑过来,明玉只能抱了个结实,想着自己刚才还真是恍惚的厉害,竟然连门都没有关。

    “哥哥过几日便要从边城赶回来了!”

    明璎几乎是在明玉的耳边大喊。却让明玉脑门上的青筋越发的迸裂了。

    许是她这些年过的惬意日子太久了,只是眼前这些她便是觉得混乱不堪,若是哥哥也来了,那是想要她怎么样啊!

    “那便好了,你大婚的日子,哥哥又怎么会不来呢!”明玉笑着拍了拍明璎的后背,想要她从自己肩膀上起身。

    “可是,可是人家真的好开心。”耳边明璎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哽咽,肩膀上都好似有了湿意。明玉怔住,轻轻的拉开明璎,看着她那张小脸上此时已经是梨花带雨。

    “你们都下去吧。”

    明玉吩咐跟在明璎后面的侍女们退下,拉着明璎坐到软凳上,给她倒了杯茶。

    明璎感激的看了她几眼,把眼角的泪湿擦了去,只是捧着茶杯发愣。“曾经哥哥对我最好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多年前哥哥就主动请缨去戍守边关。我以为是哥哥讨厌我,可后来我才觉得,好像哥哥根本就是讨厌这个家!”

    说道此时,明璎说话更是哽咽了,“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父亲和母亲对哥哥都那么好,哥哥为什么要讨厌。于是,我也便不喜欢哥哥,哥哥即便是回来了,我也会忍不住想要和哥哥吵架……可后来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了……哥哥原本是每年都会回来的,可现在已经三年没有回来了。我好想哥哥,真的好想哥哥!”

    泪水无息的滴落在杯子里,荡起微微涟漪,而明璎几乎更是泣不成声了。一旁的明玉也觉得心口发痛。她把明璎揽到怀里,便让她尽情的哭一场。

    哥哥他即便是对她这个十年前才知道的妹妹都是每年探望一次的,即便身在边关戍守,也记得每年她生日的时候去看望她。而明璎这般天真纯净,这般怜爱的女孩儿,哥哥又怎么能狠得下心?

    眼前闪过那祠堂里母亲的画像,还有明璎母亲,她的姨母,也便是如今正统的卓夫人看着她时候的那般尖锐,更有爹爹眼中的泪水,及那声声的“明玉”……

    明玉深吸了口气,紧紧的拥住怀里的女孩儿。

    若是她终究逃不脱这些,那她便会迎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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