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回,三百两?”谢灵芸听到周重的报价,目露精光的在心中盘算片刻,神色一定立刻还价道,“不行,太贵了,最多二百五十两!”
“三百两,一分都不能少!”周重根本没有理会谢灵芸的还价,依然坚持的道。
“你……”谢灵芸语气一滞,平静如水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波动,但她最后依然冷静的开口道,“二百八十两,这已经是我的底线了,哪怕是到了京城,也不会有人为了一本书出这么高的价钱!”
“三百两,这也是我的底线,若是谢小姐不同意,大不了我就让书稿烂在手里!”周重的态度格外坚决,上次在丰友茶楼时,他就在谢灵芸的手下吃了点亏,虽然他不至于因为这点事记恨对方,但适时的索要一点精神赔偿也是应该的。
看到周重如此坚决,谢灵芸平静的脸上再次闪过一丝波动,谢家本来是以走私起家,但是谢灵芸却认为走私毕竟不是正途,不知道朝廷什么时候会加强海禁,所以自从她接手家族的生意后,就开始发展一些新的生意,比如印刷作坊就是她看好的一桩生意,而且更巧的是,周重的西游记给了她一个打开印刷局面的机会,所以她无论如何也不想放弃!
只见谢灵芸考虑良久,最后朱唇轻抿,抬起螓首看着周重,声音依然平静的道:“好,三百两就三百两,不过我却有两个条件!”
“哦,什么条件?”周重心中一喜,三百两终于到手了,这也表示着自己已经迈出成功的第一步。
“很简单,第一我希望周公子在这个月将西游记的前五十回交给我,剩下的五十回可以在下一年的二月末交给我,第二若是周公子曰后还有什么新作,在同等条件下,你必须将新作优先交给我们印刷出版!”谢灵芸是个经商的天才,当看到自己不能在价格上占便宜后,立刻转变方向,在这个价格上又附加了两个额外的条件,为自己争取到更大的利益。
“成交!”周重毫不犹豫的答应道。前三十回他已经写出来了,剩下的二十回肯定可以在月底写出来。至于第二条,反正他也打算在写完西游记后就不再写了,所以谢灵芸的这个算计注定是要落空的。
事情商定之后,谢灵芸立刻起草了一份契约,然后她和周重分别在上面画押,按照上面的规定,谢灵芸要拿出五十两给周重,这是书稿的定金。
只见谢灵芸吩咐一声,她身后的光头大汉从身上的包袱里拿出五十两银子的定金,周重接过来在手中掂了掂,虽然银子很沉,但却让他有种心安的感觉,无论是在哪个年代,足够多的金钱总能带给人一种不小的安全感。
“多谢灵芸小姐的慷慨,天色已晚,不知道灵芸小姐还有其它的事吗?”周重将银子交给身后的徐管家,然后立刻就准备赶人,天都已经快黑了,他可不想留这位谢小姐吃饭,况且孤男寡女的也不方便。
但是让周重没有想到的是,谢灵芸听后并没有立刻起身告辞,而是从身后的小丫鬟手中接过一个小小的礼盒,上前几步道:“周公子,我与镯儿妹妹是诗社中的姐妹,几个月前我答应送她一盒京城产的胭脂,但是后来周伯父不幸去世,镯儿妹妹守孝在家,这几次的诗社聚会她也不能参加,所以一直没办法送给她,这次刚好来到周府,只是天色已晚,我就不进去见镯儿妹妹,还请周公子代我转交!”
周重没想到谢灵芸竟然还认识镯儿,不过想想也不奇怪,镯儿以前和一些松江府的富家千金经常往来,而且还组成了一个诗社,名字周重不记得了,反正就是一帮千金小姐闲着没事鼓捣出来的东西,谢灵芸身为松江府最为炙手可热的富家小姐,没理由不参与进去。
一盒胭脂罢了,想必也不值什么钱,所以周重也没有推辞,道谢后伸手接了过来,并亲自将谢灵芸送出大门。只是这时竟然开始起风了,而且天边也飘来片片的乌云,看样子随时都要变天。
看着谢灵芸的马车缓缓离开,周重转身刚准备进去暖和一下,但没想到这时角门一开,徐管家和吴山各推着一辆小车走出来,看这样子好像是要拉什么东西?
“徐管家,你和老吴这是要干什么去啊?”周重有些奇怪的问道,马上就要到晚饭的时间了,按照徐管家的姓格,不应该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出去啊?
“少爷,吴山是个懂天气的人,他说今天这风一起,后几天很可能会下场大雪,所以他准备去买些煤球做燃料,我寻思着咱家家里的燃料也不多了,所以就准备和他一起去拉点回来。”徐管家毫不脸红的道,府中的燃料早就不多了,他之所以选在这个时候和吴山一起去,主要是看中吴山身强体壮,可以帮他搬东西。
“没想到老吴你还懂天文。”周重有些意外的看了吴山一眼,“这样吧,刚好我也没事,咱们一起去吧!”
明朝的煤球又叫煤饼,不过并不是后世的那种蜂窝煤,而是一种用碎煤和黄土加水做成一种实心小球,大小和乒乓球差不多,做的时候很费力,而且燃烧也不像蜂窝煤那么彻底,之前周重也想过用蜂窝煤赚钱,但蜂窝煤本来就是个薄利多销的生意,而且需要一笔不小的启动资金,这正是周重所欠缺的。
“周公子您就别去了,煤铺那种地方又脏又乱,实在不适合您这样的读书人去!”这时吴山也笑着开口道,他姓格憨直,但并不代表着笨,这段时间徐管家经常让他帮着干些力气活,不过他并不介意,反而还感觉很高兴,因为这表示徐管家没把他当外人。
“不就是搬点煤球吗,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就算是圣人他老人家不也要吃喝拉撒吗?”周重说着走过去接过徐管家手中的车子,毕竟徐管家的年纪也不小了,身体又太过肥胖,这些天因为艹劳家中的事,已经明显瘦了几圈,周重也担心把他给累坏了。
看到周重接过自己的车子,徐管家本想抢回来,但却被周重拒绝,最后只能默默的跟在后面,只不过趁着周重没注意时,偷偷的擦了擦眼睛。
煤铺子在后世几乎已经消失了,生活燃料都变成了煤气或电等干净的能源,不过在明朝时期,煤铺子却是十分兴旺,距离周府不远就有一个门脸很大的煤铺子。
煤铺子的结构几乎都差不多,前面是一个很大房间,一侧放着柜台,柜台旁边放着筐子和秤,另外还有几个伙计和掌柜在忙碌,房间另一侧堆放着块煤和煤球,其中块煤比较好烧,而且烧的也透,但价格就要贵上一些,煤球中加了黄土粘合,价格相对较低。
煤铺子里的伙计和饭店的伙计是两个极端,饭店的伙计无论长的什么样,最少也要看着干净,但是煤铺子里的伙计却刚好相反,个个被煤灰染的黑头黑脸,身上穿的破袄同样黑的发亮,根本看不出本来的模样,周重估计若是把非洲的黑人塞到这些伙计中间,恐怕还真不好分辨谁哪个才是真正的黑人?
吴山和徐管家看样子也不是第一次来了,进门后先是和几个伙计打了个招呼,然后走到柜台前,和那个唯一比较干净的掌柜敲定价格,几个伙计立刻动手,很快就把两人要的煤球装筐秤好倒进车里。
吴山自己推着车子在前面,周重推着车子跟着后面,徐管家则帮周重扶着车子。这时天已经黑了,风也越来越大,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但是就在他们刚转过街角,马上就要到家时,忽然发现街道的另一端走来两大一小三个人。
本来周重并没有在意,但是随着对面三人离他们越来越近,周重却惊讶的发现,在寒风凛冽的傍晚,迎面而来的三人是一男一女外加一个孩子,看样子应该是一家子,但无论是女人还是孩子,身上都只穿着几件破烂似的单衣,在寒风中边走边发抖。
这一家子身上都脏的要命,脸上和手上全都是黑色的污渍,看上去并不比煤铺子里的伙计干净,其中男人身后背着一捆草席和两个包袱,女人背后则背着一个看不清颜色的破被子。从孩子扎着的小辫子和个子来看,应该是个五六岁的女孩,脸上也比她父母干净一些,只是却被冻的乌青一片,大大的眼睛配上瘦小的脸颊与身材,看上去格外的可怜。
这一家三口看到迎面走来的周重三人,目光中露出一种乞求与畏惧交织在一起的神色,看起来好像希望得到周重他们的帮助,但却又不敢主动上前,只能用这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对方。
看着眼前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一家人,吴山忽然叹了口气,放下车子伸手从怀中掏出几文钱,走过去放在小女孩的手里。期间徐管家想要阻止,但看着那个可怜的孩子,最后只是摇着头自语道:“唉,可怜的人那么多,咱们这些小百姓又能救多少?”
吴山的施舍换来男人和女人的连声感谢,小女孩同样也用沙哑颤抖的声音说:“谢谢大爷!”
看样子徐管家和吴山都知道这一家三人的来历,周重却不禁有些好奇的问道:“徐管家,他们是什么人,看起来倒不像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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