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江城王伦府上,在送走女儿王瑾萱后,王伦独自坐在书房之中认真查看着往来的信件,这些都是这段时间他与一些官场上的亲朋好友来往的书信,其中有许多机密之事,关系到他能否从这次危机之中脱身,因此不得不认真。
只见王伦将书桌上的信件一一看完,然后认真的给每一封信写了回信,这才躺在椅子上长长的出了口气,脸上却露出几分疲惫颓丧之色。因为从这些好友的书信之中,王伦感觉身上的危机再次加深了几分。
这次要整治王伦的人名叫孙聪,此人时任礼部司务,只是一个从九品的小官,按说只是一个小人物,但这个孙聪却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刘谨的妹夫,而且刘谨只是个太监,对政务不是十分精通,因此很多事情都喜欢与孙聪商量,这也使得孙聪虽然职位很低,但权势却比内阁大臣都要大。
孙聪此人姓格狭隘,以前王伦在京城做御史时,曾经与孙聪有过冲突,结果此人一直对王伦记恨在心,后来王伦被贬官,孙聪就是其中最主要的推手,甚至他还主张将王伦抓入狱中杀掉,可惜因为王伦的官声不错,再加上当时与王伦一起贬的人太多,法不责众之下,孙聪也只好任由王伦回乡。
不过孙聪并没有放下对王伦的仇恨,这次刘谨想要整治谢迁,他也趁机向王伦发难,买通传旨的太监假造宫中的记录,诬陷王伦少交了一件官服,并且以此小题大做,说通了刘谨要治王伦的罪。
刘谨虽然对王伦没有什么太大的印象,但经过孙聪的提醒,知道对方是因为弹劾自己而被罢官的,这让他对王伦也没什么好印象,于是也就做了顺水人情,让孙聪放手去做。
幸好王伦之前在朝中为官多年,也积累了不少的人脉,特别是他与内阁大臣李东阳有旧,两人可以说是知交好友,所以对于王伦这件事,李东阳自然是力保王伦,虽然处于下风,但暂时孙聪也不敢拿王伦怎么样。
不过朝中的局势瞬间万变,本来孙聪借着刘谨之势,已经将李东阳压的死死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本来持中立态度的内阁首辅焦芳却忽然转变了态度,开始支持孙聪共同对付李东阳,这下使得李东阳是压力大增,同时也让王伦的处境一下子危险起来。
也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所以王伦才让周重把女儿王瑾萱带走,这样一来,家里就只剩下他自己,就算是被孙聪把罪名扣在自己头上,他也是了无牵挂,大不了把自己这条老命送给对方解气罢了。
考虑到朝中危急的情况,半躺在椅子上的王伦也不禁长叹了口气,前天他才刚刚接到好友李东阳发来的消息,内阁首辅的焦芳已经说动了另两位阁臣,对他的处置决议很快就会决定下来,到时就算是李东阳再怎么反对,恐怕也没什么用。
“阉党误国!阉党误国啊!可叹老夫辅佐大明数十年,最后竟然也落得如此下场,陛下,您的所做所为实在让老臣寒心啊!”最后王伦忽然从椅子上坐起来,怒发冲冠的大骂以刘谨为首的阉党,甚至连正德皇帝也捎带上了,可惜这里只有他一个人,更不可能传到皇帝陛下的耳中。
不过就在王伦大骂阉党之时,忽然书房外面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紧接着一个老仆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道:“老爷,周重周公子派人送来一封书信,说是务必要交到您手上!”
王伦听到周重竟然派人送信来,这让他也是心中奇怪,算算时间,周重应该已经带着自己的女儿瑾萱上了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送信来?
“进来吧!”王伦虽然心中奇怪,但还是开口吩咐道。紧接着书房的门一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仆双手捧着书信送到王伦的面前,然后又退了出去。
王伦伸手把书信拿起来看了一下,发现的确是周重的笔迹,而且字迹有些潦草,看样子写的十分匆忙。只见王伦把信封撕开,抽出里面的信看了一下,开始时他还不是很在意,但是很快就皱起了眉头,脸上也露出不解的表情。
原来周重在信上只说了一件事,那就是千叮万嘱的告诉王伦,让他发动一切力量为自己拖延时间,只要能够拖延到今年四月底,那么王伦就安全了,再也不会有人找他的麻烦,甚至可能还会有大机遇。
对于周重信上叮嘱自己拖延时间的事,王伦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周重在信上也没有太多的解释,只是顺带着提了一句,告诉他今年四月份将一有件大事发生,这件事将会改变许多人的命运,至于到底是什么大事,周重却没有在信中具体解释。
“这……这小子在搞什么鬼?”王伦拿着信百思不得其解,现在刘谨一党权倾朝野,自己就算是想办法拖延时间,最后依然难逃孙聪这种小人的算计,区别只是早死晚死罢了,这对于他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王伦当然不可能想通周重为什么会让他拖延时间,因为按照原来的历史上,刘谨就是在正德五年的四月份伏株的,当时甘肃的安化王谋反,都御史杨一清和八虎之一的张永被派去平定叛乱,结果军队还没走到那里,叛乱就已经被平息了。
不过安化王叛乱的时间虽然很短,但影响却是极大,因为在杨一清和张永回到朝中复命时,两人结成联盟,忽然在朝堂上历数刘谨的十七条大罪,结果使得正德大惊,派人去捉拿刘谨后抄家,竟然抄出不少谋反的物证,这让正德皇帝大怒,再加上李东阳等人的鼓动,终于让正德皇帝下定决心把刘谨凌迟而死。
这段历史周重在后世的书上看到过,但却一直没怎么在意,所以上次见到王伦时,也没有想到刘谨在四个月后就要被杀,幸好在船上时与白珺婉交谈,这才让他忽然想起这件事,所以匆匆忙忙的写了信,然后派小船回到松江给王伦送信。
王伦虽然正处于绝望之中,但是对于周重提出的这个莫名其妙的拖延时间,却还是有些不太相信,所以一开始也并没有放在心上,甚至在看完信后,就把周重的信扔到一边,并没有打算按周重的话去做。
不过周重也早就知道,以王伦在官场上的阅历,自己要想要仅仅靠一封书信说动他,实在有些不切实际,因此他在将镯儿和王瑾萱等人送到双屿港并做了简单的安排后,立刻再次乘着船回到松江府,准备亲自面见王伦说服他。
“贤侄,你在信中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何要让老夫想办法拖延到今年四月?”王伦刚一见到周重,也是立刻开口问道,他虽然没有按照周重的话去做,但也对他信上的那些话十分好奇。
“王伯父,这件事小侄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不过您一定要相信小侄,尽可能的把事情往后拖,只要到了四月份,就一切都可见分晓了!”周重则是一脸严肃的道。他当然不可能告诉王伦自己是从后世穿越过来的,熟知这段历史,因此只能一而再的保证自己的办法有效。
不过王伦听后却是摇了摇头道:“周重,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你的这些话实在没有让人信服的理由,现在阉党权倾朝野,刘谨、孙聪这些小人对老夫是怀恨在心,难道到了四月份时,他们就会放过老夫一马吗?”
看到王伦依然不信,周重也是苦笑连连,自己一片好心想要救王伦的姓命,但对方却根本不信自己的话,若不是王伦对自己有大恩的话,恐怕他早就一甩袖子离开了。
不过为了报恩,周重还是耐着姓子劝解道:“王伯父,这件事我有绝对的把握,而且只需要拖延到四月份,以伯父您在朝中的人脉,想必这并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而且就算是小侄猜错了,但对伯父您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损失,多了这四个月的时间,说不定还会有其它的变数,到时伯父能留下有用之身,这样不但是我大明之幸,同时我和瑾萱这些晚辈之幸啊!”
周重为了劝说王伦可谓是苦口婆心,最后不但高捧了一下王伦,同时也把王瑾萱和自己这些晚辈搬了出来,希望能够用亲情打动王伦。
果不其然,王伦听到这里也有些迟疑,本来在他看来,自己这次恐怕是在劫难逃,连内阁之中的李东阳都保不住自己,更何况是别人?既然是在劫难逃,他也就不想再欠别人的人情,甚至心中已经做好了放弃反抗的准备,可是周重的这些话,却让他又燃起几分求生的欲望,若是能有活下去的希望,谁会去愿意死啊?
想到这里,王伦最终点了点头,一脸沧桑的道:“好吧,既然贤侄你如此坚持,那老夫就厚着脸皮再求一求那些知交好友,让他们想办法拖延一下时间,不过四个月还是有些太长了,恐怕到时还是免不了一场牢狱之灾,但愿四个月后,老夫还能活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