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的寒风中,柯林领着哈里森皇子登上了银月城城头。
城外的积雪还没有融化,此时正反射着夕阳的霞光,显得分外艳丽。
柯林遥指着城外的巨坑和在坑边劳作着的东境俘虏们,问道:“殿下,您知道我让那些东境俘虏们挖的巨坑,是干什么用的吗?”
哈里森皇子眼珠子转了转,想起了母亲的告诫,便摇头道:“不知道。”
柯林语气淡漠地说道:“那是他们的坟墓。”
“坟墓?”哈里森皇子面露惊骇之色。
但年幼的他演技显然还有些不过关,当即就被老前辈柯林一眼看穿。
不过,柯林也没有去揭穿对方,而是静静地看着哈里森皇子,似乎在期待着他的下一步表演。
哈里森皇子被柯林的目光看得心中发慌,连忙问道:“子爵阁下,您是准备将这些东境俘虏全都活埋吗?”
“活埋?不,不,那种手段太粗糙了,而且,这么多俘虏反抗之下,难免会对黑骑军造成一些损伤。”
“所以,您有更好的办法?”
“是的。”柯林神秘一笑,“这个方法,就是我想教给您的,真正厉害的驭下之术。”
哈里森皇子顿时来了心情,两眼发光的看着柯林,期待着他的讲解。
这时,城外忽然传来一阵骚乱。
似乎是俘虏们跟监工起了冲突,双方正在对峙着。
相隔这么远,哈里森皇子也听不到双方在争吵什么,只得看向柯林,问道:“子爵阁下,您知道他们是为什么而争吵呀?”
柯林似乎对此了如指掌,淡淡道:“食物。”
“食物?”
“是的。这些俘虏劳作了一天,却还没能吃上一顿饭,这会儿应该是饿得不行了,才跟监工吵了起来。”
哈里森皇子点点头,又问道:“那您说的那个‘真正厉害的驭下之术’又是什么呢?”
柯林笑了笑:“殿下别急,请继续看下去。”
哈里森皇子只好耐心地看下去。
过了一段时间,城外的争吵似乎终于有了结果,一口口大锅被抬了出来,里面冒着热腾腾的蒸汽,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俘虏们忍不住发出阵阵欢呼声,似乎在赞美“仁慈”的黑骑军。
然而,没过多久,争吵就再次发生。
而且这一次,争吵越发激烈,俘虏们跟监工们甚至都已经动起手来。
哈里森皇子一脸迷惑,再次问道:“子爵阁下,他们怎么又吵起来了?”
“因为俘虏会发现食物太少,顶多只够他们一半人吃。”
两人说话间,城外的冲突已经愈演愈烈,饿了一天的俘虏们将怒火倾泻到监工们头上,认为是他们克扣了食物。
加入战团的人越来越多,鲜血在雪地上肆意挥洒,与夕阳的霞光相互映照,形成一种奇异的美感。
哈里森皇子看着在一旁观望着,却没有丝毫阻止意图的黑骑军将士,疑惑道:“子爵阁下,您的黑骑军怎么不去阻止这些俘虏的暴动啊?”
柯林却好整以暇地反问道:“为什么要阻止?”
“他们在反抗您的意志呀!”
“不,他们只是在反抗那些监工而已。”
“就算如此,那些监工难道您就不管了?”
“为什么要管?”柯林忽然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那些监工本身就是从俘虏里挑出来的,所以,这只是东境人在自相残杀而已。”
哈里森皇子顿时愕然。
他张了张嘴巴,却不知该说什么。
从俘虏里挑选监工,必然会在东境人中制造出裂痕。
那些辛苦劳作的俘虏一定会嫉恨被挑选出来当监工的同伴,甚至这种恨会超过对黑骑军的恨。
这便是人性。
然后,柯林再故意少给他们食物,俘虏们不会去怨恨黑骑军,因为他们不敢。
但他们却会将这种怨恨转移到曾经的同伴,现在的监工头上,认为这些人才是压迫自己的真凶。
这种对立和嫉恨一旦爆发,东境人就会自相残杀,根本用不着黑骑军亲自动手。
哈里森皇子忽然觉得,身旁这位安格列子爵着实有些可怕,这种玩弄人心的手段,实在是恐怖。
但,却也很有效。
城外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监工们虽然不用劳作,力气更足,手上还有一些简单的武器,但俘虏们却占据着人数上的绝对优势,很快就取得了混战的胜利。
上千名监工的尸体胡乱抛弃在雪地上,旁边还有更多的俘虏的尸体。
黑骑军对此不闻不问,只要东境人没有试图冲出限定的区域,那就随他们折腾。
俘虏们大声欢呼着,庆祝这场胜利,随后立即冲向装满食物的一口口大锅。
然而,食物还是不够分。
于是,争抢再次发生。
雪地上又增添了一堆堆的尸体。
等到这场骚乱终于平息,黑骑军这才姗姗来迟地入场。
他们指挥着残存的俘虏们将尸体掩埋,然后又从他们中间选出了一批新的监工。
继续下一个轮回……
柯林看着面色不停变换的哈里森皇子,忽然问道:“皇子殿下,您看那些监工,他们像什么?”
哈里森皇子愣了愣,疑惑道:“像什么?”
“像不像我们人类贵族?”
“贵族?”
“是的,贵族人数更少,却掌握了更多的权力,奴役着数量众多,但却跟我们并无多少差别的同伴。”
哈里森皇子心中一凛,发现柯林说得确实有道理。
不知为何,他心中忽然涌起一阵莫名的恐慌,脱口道:“但现实世界中,那些平民怎么敢反抗贵族?”
“正常情况下,当然不敢。”柯林笑道,“但是,当他们被逼上绝路的时候,又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呢?”
“但……但就算他们反叛,也不可能取得胜利!现实中的贵族可不是那些监工,不是平民们依靠数量优势就能击败的。”
柯林这次没有反驳,而是冷笑着说道:“殿下,如果您纠结于平民能不能击败贵族这种问题,那就落入这个游戏的陷阱里了。”
“陷阱?什么意思?”
柯林指了指城外的巨坑方向,目光幽深:“您想一想,监工与俘虏,他们之间的这种对立究竟是谁安排的,又是谁在不断激化这种对立,让他们自相残杀?”
哈里森皇子眼神一凝:“是您!”
柯林哈哈大笑:“是啊。那么,您再想一想,监工和俘虏,他们谁胜谁败,我真的在乎吗?”
哈里森皇子恍然大悟:“您不在乎的。只要他们自己斗起来,不管谁输谁赢,都已经落入了您的陷阱中。他们真正应该做的,其实是联合起来,共同反抗黑骑军,反抗您!”
“是的。”柯林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就突然不说话了。
哈里森皇子琢磨着柯林所说的这个意味悠长的比喻,心中似有所得。
但突然,他就愣住了。
因为,他想到了监工与俘虏在现实中所隐喻的两个阶级——贵族与平民。
但是,这个游戏中却还有另一股势力——柯林与黑骑军!
他们所隐喻的是……
哈里森皇子突然侧头看向柯林,就看到这位安格列子爵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
他张了张嘴,刚想问出心中的疑惑,但却发现,根本无从开口。
忽然之间,这位帝国皇子就感到一阵无边的恐惧笼罩着自己,让他忍不住全身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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